五十、晨昏线
轿车驶入小区,董朝铭心里惦记着晚自习没完成的文综题,头仰着靠在座位,一丁点没听进董辰磊的长篇大论,按下车窗,他爸像是质问被告的话语瞬间被卷走,消失在夜风里。
气温回暖,董朝铭最受不住热,率先换了夏季校服,松了表带把手表握在手里,小区住户廊前的灯光执着地穿进指缝里反射出尖锐的光。
董辰磊没察觉儿子的心不在焉,正要开始下一阶段的高考动员,余光里右边的人蓦然撑起了上半身,与刚才半死不活的模样迥然不同。头转过去背对他,背影都透露着雀跃,把他那边的右后视镜挡得彻底。
“看什么呢?”
董朝铭身形一僵,转头挡住他爸探究的视线,胡乱蒙混,
“有家的罗汉松长得挺独特的。”
董辰磊颇为无语,
“可快高考吧,过两天你是不是要倒退回幼儿园水平了?”
“对对,是是。”
董朝铭心都不在这,什么都没听清只随声应和,一颗心都飞到郁楚立着的窗前,在郁楚扬起的笑容里泡入了温柔中。
...
郁楚捧着本地理题在做,在等高线上判断山谷山脊时图上投下一片阴影,随即眼前出现一罐汽水,罐身挂满细小水珠,郁楚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手掌环住整个侧面,在高明度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分明。
“我给你开?”
董朝铭顺势坐在郁楚身边,食指伸进拉环里作势拉开,郁楚阻止了他的动作,眼前的练习册被一滴水珠击中,逐渐晕开,郁楚摇头拒绝,
“我不喝,我最近不喝凉的。”
董朝铭呆了一下,回想今天的日期,连忙收回手,手里的冰凉变得烫手起来,
“我忘了你...我给你买点热的。”
他被郁楚拉住手腕,她满眼无奈,
“二十多度你让我喝热的?我不渴的。”
郁楚之前被董朝铭撞见疼得脸色发白,吓坏了,差点要送她去医院,被郁楚拦下,忍着疼摸出两粒止痛药吃下,董朝铭抱去医务室睡了一节课,董朝铭从那次以后才知道女人痛经的可怕,到日子的时候比郁楚还紧张兮兮。
“怎么还要错开走?还有不到叁个月我们就毕业了,谁管我们。”
董朝铭的胆子随着毕业时间的临近愈发大了,倒也不是他一个,全高叁的心似乎都逐渐躁动起来,都期待那个日子尽早到来,恨不得把钟表的指针手动拨快。
郁楚心态平平,她不急,反正总会来。她横董朝铭一眼,
“那不是还有叁个月,九十多天,现在就放松太早了吧。”
董朝铭乖乖挨训,举手投降。
“我错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郁楚收了笔,微微端正了神色,轻咬下唇,
“董朝铭,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董朝铭伸手把郁楚翘起的碎发拢到耳后,点头答应,
“说吧,我听着。”
郁楚把郁浩航和苏知音的事从俞逐月告诉她开始,一直讲到昨天她知道的真相,听着郁楚讲,董朝铭的脸色逐渐冷下来,最后郁楚止住话音,他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了良久,郁楚不由晃晃他,董朝铭猛地转过头眼神锁住郁楚,死死捏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扯,埋在她肩颈间,低声说,
“幸好不是。”
郁楚也呼出一口气,
“嗯。”
董朝铭从听到她的怀疑那一刻如坠冰窖,到最后结局甚至吐不出别的字,只能遵从内心,幸好。
“我不知道这些还对你发脾气,”董朝铭有些气馁,他心态奇怪,只要郁楚有明显的抗拒他就无法不去在意,“郁楚,对不起。”
郁楚被他腰上的手劲勒得贴紧了他,逃不开全感官铺开的他的味道,
“我不是要你道歉的,和你没关系,我只是,”郁楚揪他的衣服,“我只是之前说不出口,不是你的错。”
董朝铭搂她的力道并未放松,像是要把郁楚拦腰截断,郁楚欲说些什么,却正撞上那边投来的视线,俞逐月几乎是瞬间错开了眼神,逃也似的加快脚步转眼消失在林荫路另一边。
“有人?”
董朝铭回头没找到影子,疑惑地问眼神落在他身后的郁楚,
“...俞逐月。”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阵沉默,董朝铭低叹,眼神却坚定,
“郁楚,你信我吗?”
郁楚抬眼去看他,不明白他问话里的意味。
“如果你信我,我来问她。”
...
郁楚不知道董朝铭和俞逐月说了什么,那天晚上她收到了俞逐月的道歉,俞逐月的聪明没有用在该用的地方,她只凭苏阿姨和俞母近来的谈话,新年那天在厨房听到的郁父和苏阿姨的交流就编撰了一个荒谬故事。
郁楚几乎无言,她或许该感谢她,如果不是这个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