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
哪怕不仁不义在先的是北条家,那些个名主也当是土岐氏挑起了争端,更何况阿照攻打佐和山城时还奉着讨奸除恶的旗号。阿照找出了我丈夫图谋不轨的证据,这也并非空穴来风,土岐晴孝本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可她破了幕府的规矩,左大臣不得不重罚她,尤其她还是今川氏的亲眷。
成田氏贺用自己的爱人换来
成田氏贺叫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我,他的眼神已不似方才那般悲天悯人,一簇十分决绝的目光自那双黯淡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雪华夫人。”
“竟是……竟是你们造下的孽!”
“我在这俗世中已没有什么执念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家主大人。若是家主大人被左大臣处死了,那我也早就随她一并去了。只是大人而今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看着年轻的家主大人就那样不光彩地死去啊!”
我已是罪无可恕了,这样的我永远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这件事已成定局,如今再自怨自艾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有心弥补过错,便专心礼佛、在佛前为她祈福吧。”
自责不已的成田氏贺又讲了许多,我认为自己已没有再同他浪费时间的意义了。我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打算把他的话均当作耳旁风。
果真不假,他事到如今还在惦记着虚无缥缈的武士道。
我大抵从未这般慌乱过,此刻我神经紧绷,即便左边的胸口跳个不停,我仍能听探到和服上挂着的水珠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茶杯滚落在榻榻米上的声音钝重却刺耳,我的打褂下摆湿了一片,我像是骤然跪在了火热的炭盆上、双膝一下子从榻榻米上立了起来。
我心中猝然涌上些怒火来,仿佛怒斥眼前这个老人便能洗清我身为祸首的罪孽一般。被斥责后的成田氏贺也不再看我了,他二度垂下头长叹了口气,随后又满面颓丧地说着:
造孽的人实则是我。我犹如被五雷轰顶,建御雷[ 建御雷:日本神话中的雷神、军神及武神,持有十束剑,司掌刀剑及弓箭。]以十束之剑劈裂了我的魂魄,丢了魂的我又一下瘫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
家主大人,其实是我的女儿。
“你的确害她不浅呐。在攻打佐和山一事上,身为随身家老的你本可以极力劝阻她。但你却没有,你是想让她直取近江国,把领国扩张到近畿吧。她是没有这种野心的,若不是身为北条军总大将的成田氏光奋力进攻,事情又怎会闹到这步田地。是你们成田家的野心害了她,所以左大臣第一个清剿的便是你和你的家人。”
她爱成田氏贺,可她更恨这个男人的怯懦吧。
他起身说道,若有所思的脸孔仍旧低垂着。
我不知他为何能对我这样死了丈夫的寡妇开口。北条军虽然没有侵攻整个近江国,但阿照仍是趁土岐晴孝忙于寻找我的踪迹、以至佐和山警备松懈时集中兵力攻打了那里。
成田氏贺终于抬起双目看我了,他眸中闪烁着无可比拟的决意,他定然已经做好了堕入地狱的觉悟吧。
“阿照殿下,是我与月夫人所生的女儿。”
只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远在播州的那须家也早就等不及了。
旁人都道这是北条家与土岐氏早早结下的恩怨,他们甚至联想到了几年前在京都举办过的演武斗技,认为是我丈夫在那次斗技失利后便对北条真彦心生不满。而我与葛夏在聚乐第的争执也被算作是两家早已不睦的真凭实据。
成田氏贺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您说的没错,是我太看重家族荣誉了。家主大人是那样信任我,她将北条家的命运全权托付于我,可我却看着大人那样的女子在这乱世中冲锋陷阵。如果我在小田原城破后便能妥善安顿家主大人,使她从此远离纷争,她也不必要为了报仇而如此心惊胆战地活着……”
名唤阿月的女子原是伊豆镰田城主的长女,她与家老成田家的长子氏贺是一对青梅竹马,可阿月的父亲还是在她成年以后便自作主张地把她嫁给了伊豆国的大名。阿月一点也不想做大名的妻子,不愿接受政治联姻的她更是甘愿舍弃公主身份与成田氏贺远走高飞,然而懦弱的成田氏贺却没有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私奔的勇气。成田氏贺亲眼看着阿月嫁给伊豆大名,待到山中城破,他本有第二次带阿月出逃的机会,但他还是屈从于北条政冈的淫威,将深爱之人拱手相让了。
阿照杀了我丈夫,她放过了同在佐和山城的正室阿光和嫡子寅丸,唯独砍下了土岐晴孝的脑袋。
反正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今川纯信早晚会与阿照叔侄离心。她在今川纯信手下战功累累且不求封赏,这在旁人看来反而是心怀鬼胎。即便今日她没有因为谋逆被流放,被多方名主虎视眈眈的阿照他日也会自贻伊咎。
“你说了什么?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如今看来,阿照的母亲一定深深憎恨着北条政冈。她对那个疯狂的男人或许连一点扭曲的爱意也没有,但她又真的爱成田氏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