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翊回了酒店,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他刚睁开眼,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还没等脑子清醒过来,就吐了个昏天黑地。他白天什么都没吃,就是一阵一阵地恶心,难受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李望舒她爸去吃饭了,有专人招待,他本来是叫过王翊的,王翊那时候在睡觉,迷迷糊糊地说李叔叔不用管我,我自己随便吃点儿就成。
所以现在,就真的没人管他了。
王翊想起自己看过一个电影,电影的开头是男主角和他的恋人,也是男的,俩人开着车在路上走。天很阴。他是从那部电影开始才喜欢上阴雨天的,也开始像有毒瘾的人一样,疯狂眷恋雨天的潮味。王翊一直觉得接受自己不是坏事,坦然一点儿往往能够带来更大的快乐。只是在李望舒那个事儿上他实在是过不去了。
而他又觉得自己可怜,不想强逼自己。
他没办法像接受雨天一样,接受李望舒不爱他。
王翊坐在浴室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思考,脑子却并不听话,飞快地运动。
还有。
浅野忠信从后面抱住二阶堂富美,他们后来躺在地毯上,而不伦的血雨一滴一滴落下,他们在血雨里交迭。
还是雨。
王翊觉得自己一直在坐着,坐着喝水,气喘吁吁,十分虚弱。他以为自己是一直在坐着的,坐在冰凉的瓷砖上,额前有一层黏腻的冷汗。但是当李望舒拿走他的杯子,又重新递给他一碗热汤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确实他王翊给李望舒打了电话,说要是她不来,他就真的要死了;也确实是他在给李望舒开门的一刻就紧紧地抱住了她,抱住她,自己却脚步虚浮,站也站不住,还是李望舒支着他;确实是他,挂在李望舒身上,先是默默地流眼泪,李望舒的手刚碰到他后背,他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委屈的眼泪直往李望舒领子里灌,蹭得她肩膀一片湿。
王翊在床上坐着,围着被子喝着汤,脸早就被李望舒用热毛巾擦得干干净净。李望舒简单地收拾一下屋子,把他扔得哪儿都是的外衣裤子挨个儿迭好放好,忙完了,这会儿正在满屋找电视遥控器。
王翊摸了摸枕头下面,抽出遥控器扔给李望舒。
李望舒漫无目的地调台,王翊看着她从一到一百多,又从一百多回到一,然后再调到一百多。他终于开口。
“你要是不愿意待在这儿,就回去吧。”
“回不去。下雨了,我没带伞。”
李望舒盯着电视屏幕,留给王翊的背影单薄而沉默。他这才注意到李望舒的头发是半干的,而浴室的玻璃也变得朦胧。
而最明显的一点莫过于,她穿着王翊的干净衬衫。
“你淋雨了?”
“嗯。刚从健身房出来就接到你电话。那个地儿偏,车不好坐,就站在屋檐底下等了一会儿。”
她在一个频道停下,是个法制节目。李望舒看了一会儿,爬过来,掀开另一边的被角,也盖上了被。
王翊不说话,只是偶尔吸两下鼻子。他盯着自己前襟不说话。
李望舒探手去摸他的额头,“睡一觉就好了。你可能是着凉了。”
王翊把李望舒的手送回去,又慢慢地钻回被子里。他在黑暗里闻到李望舒的味道,感觉干扰了嗅觉,让他觉得李望舒具有了某种被子的特性,也是温暖而柔软的。王翊闭着眼睛,侧着把自己蜷起来,变成一只虾的样子,又把头枕在了李望舒大腿上。
他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这个世界是只属于他的。他被这里的热气蒸得浑身发软,很想就这样沉沉地睡过去。
李望舒的手就是这时伸进来的。
她把手伸进被子,轻轻地摸着王翊的脑袋。她又去摸他的脸,摸他的眉骨鼻梁,嘴唇喉结。
时间安安静静地流过去。李望舒以为王翊睡了,刚想把手抽出来,就被王翊的手抓着。
他的手挨个儿抚过李望舒的手指,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然后在中指的根部停下。
那里有个指环,很细,也没什么雕刻和装饰,并不起眼。
可是却昭示着这只手的主人,正陷落于一场热烈的恋爱。对于每一个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她都无意隐藏这段关系,反而带着骄傲,也许隐隐地还希望能够被人问起诸如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相处多久了之类的问题。
王翊的手在这里反复摩挲,似乎上面刻了什么难懂的经文,需要他一点点靠触觉解译。
李望舒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那只手炽热灵巧,不费吹灰之力就很顺利地取下了指环。李望舒猛地掀开被子,在他面前摊平手心,“给我。”
李望舒只能看到王翊的侧脸和后脑勺,她看见王翊把那个指环举到眼前看了又看,却没有放到她的手里。王翊坐起来,跟李望舒面对面。他眼睛潮湿,鼻尖儿微红,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着十分憔悴。
他张了张嘴,嗓子哑得有点儿说不出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