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郁槐低头暗忖,没有立刻应承下来。
一则这时辰晚了些,大喇喇跑到旁人家里去,委实有点不合适;二则,他心下也忧愁,自己那沉不住气的老娘,这十几日不知会心焦成什么模样,只怕眼泪都哭干好几回。他虽对孟老娘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娘,于情于理,都该尽快让她见着自己的面,使她一颗心落回腔子里。
见他不说话,花小麦便朝前迈了一步,又道:你去吧,我弄些吃食与你填填肚子,省得回到家,还要将孟大娘折腾起来生火对了,我那番椒开花了,白白的一小朵一小朵,特别可爱,你去看看?
又看?孟郁槐立时有些忍俊不禁,忙生忍住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便先去瞧瞧泰和兄弟,也要叫他放心。
花小麦当即高兴起来,转过身叮嘱了罗月娇两句,让她快些回家,路上小心点,然后便三两步蹦进自家院子,高声道:姐夫,姐夫你快出来看看,这是谁?
亮着灯的堂屋里传来几声响动,紧接着,景泰和与花二娘就前后脚走了出来。那花二娘一边走,口中还不住地骂:我看你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哪个这样了不得,就值得你大晚上鬼吼鬼叫地瞎嚎?看我不
她话没说完就停了口,同刚才的花小麦一样,瞬间睁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个圆形,死死望着含笑从门外走进来的孟郁槐。
景泰和也犯了傻,立在院子当间儿呆呆地盯住孟郁槐的脸,嘴唇动了动,却又出不得声,过了半晌,方不敢相信一般结结巴巴道:郁槐郁槐哥?只这几个字,便能听出他喉咙已是哽住了。
他那模样居然像是要哭,孟郁槐忙快步走了过来,拍拍他得的肩,笑道:这是作甚,我不是好端端地就站在这里?泰和兄弟,我知这段时间没少让你们替我担惊受怕,实是对不住
既是兄弟,何必说这些,回来便比甚么都强!景泰和搓了一把眼睛眼睛,扯住他就往堂屋里去,眼见得是欢天喜地,整个人瞬间精神头十足。
唔,景泰和眼下这副样子,还真是若非与他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每日将他与花二娘如胶似漆的情景看了个够本,花小麦简直要按捺不住自己,产生奇怪的联想了!
花二娘站在一边发了一会子呆,好容易算是清醒过来,推了花小麦一把:你快去弄点
知道了。花小麦冲她一笑,立刻抬脚进了厨房。
此时已差不多是夜里该歇息的时候,不适宜吃得过饱。花小麦琢磨了一阵,便用那以鳝鱼熬成的卤子做了几小碗面,又切了一块豆腐皮,卷成筒稍稍油炸之后,与切成片的蘑菇搁进鲜汤中煨煮。
房后菜畦里的小葱割一把,切成碎丁炒鸡蛋,明黄碧绿。望一眼便令人食欲大开,旁边再摆上一小碟酱腌的甘露子,利利落落地端进堂屋。明明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从她手底下过一遍,竟也显得比别家精致了几分。
花二娘在堂屋里陪着景泰和与孟郁槐说话。隐约有点犯困,脑袋一栽一栽地打瞌睡,忽见花小麦端了好几碗面进来,立刻跳起身,扯着喉咙道:你又煮这么多干嘛?最近晚晚临睡前都要吃上一碗面,我腿都粗了一圈。再这么下去,老娘的好身段儿就要被你给毁了!我警告你啊,莫端过来。我是不吃的,打死也不吃!
这话原不该当着孟郁槐的面嚷嚷出来,然她嘴快过脑子,话都出口了才觉不妥。忙讪讪地冲孟郁槐笑了一下。
花小麦笑嘻嘻瞟她一眼,理直气壮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请你吃了?我是想着,最近姐夫都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如今孟家大哥回来,他的心落到实处,想必立刻就有了胃口,因此才多做了些。与你何干?
花二娘翻了个白眼,再不做声,景泰和被那面条的香味一勾,真个觉得有点口水滴答,也便笑呵呵端了两碗面,摆在孟郁槐和自己面前:还是小妹想得周到,我是真饿了。
花小麦愈加得意,冲花二娘一抬下巴,拣了张椅子落了座。景泰和一边搅拌碗里的面,一边就不停口地问那劫镖之事到底是何情形。
的确是遇上了水贼。孟郁槐捧着面碗,微微皱眉道,那起贼人水性极好,三两下将船搅和的翻了,货也让他们尽皆掳掠了去。当时那水面上乱成一团糟,便有一个没经过事儿的伙计心下害怕,不管不顾地往岸边游不过说起来,也该谢谢他赶回镖局报信,后头的事,才会那样顺利。
原来,他们那一行人虽遇上了水贼,镖物被夺走,人却并无大碍,只有其中那趟子手受了点皮外伤。那群水贼夺了货物就跑,孟郁槐等人回到岸边,商议过后,当即就决定要去将那镖物抢回来,这边厢,柯震武在得知了他们的消息之后,也打发了人前来帮忙。
一众人在附近村子里打听到那伙水贼栖身的所在,漏夜时分摸将过去,少不得经过一场激烈打斗,终是将东西一件不少地夺了回来,各人虽受了些轻伤,却并不严重,将镖物原封不动地运回芙泽县,择日再另派他人押送。
此刻孟郁槐说得轻描淡写,但花小麦大略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形应是十分紧急凶险,不由得蹙了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