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快脚地摆好盘,花小麦又取了一个小碟子,在里面放入葱姜末、白梅、陈皮粉和一点豆酱油,最后,舀了两小勺芥辣,与所有酱料调和在一起。
芥辣这东西,除了能够解腥去味之外,更能将生鱼脍本身的鲜美、清甜衬托得淋漓尽致。胭脂鱼和鳜鱼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值得用最好的料来搭配,方不算委屈唐突了如此珍贵的食材。
鱼脍是很难保鲜的东西,切好之后若不能及时食用,过不了多久,鱼肉便会发黑,肉质变得绵软,失却了微脆的口感。花小麦动作利落地将所有工夫做全,又在鱼片旁堆砌了一小捧碎冰,回身冲宋静溪点了一下头,立刻掀开薄毡走了出去。
她这道二珍脍做得极快,从棚子里出来的时候,大多数的酒楼食肆还在忙碌之中。由于心里有些不安,她忍不住又偏过头去,朝那碧月轩所在的棚子张望一眼,眉头紧皱,咬了咬下唇,从胸臆中呼出一口长气,快步走到凉亭之中。
方才那道捣珍,令得五位老饕评判都对花小麦有了些许印象,见她这么快的时间又将第二道菜送了来,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探身朝这边张望。
先前那位老者向盘中瞟了两眼,饶有兴致地一抬头:哦,二珍脍?旁人应付此类比试,为了彰显自己本领高超,往往都会做那道久负盛名的金齑玉脍,怎你偏生却选了这个?
第一百三十一话 响螺风波
您的问题还真够多的!花小麦在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曾显露出来。她瞧得出这老者是真心喜啖美食之人,处事也并不爱拿架子,再开口时,便随意了许多。
那金齑玉脍,当中既然有个玉字,使用的鱼肉,就必须得是白色,故此,世人常用鲈鱼入馔。平心而论,那道菜倘使做得好,样子也十分漂亮,可我却嫌弃它颜色太单调些。她一边说着,还撇了撇嘴,鲈鱼肉嫩味美自不必多言,但在我看来,这鳜鱼和胭脂鱼,也半点不输它,甚至更为爽脆。这粉红莹白的鱼片交相辉映,只要少加点缀,单单看在眼里便是一种享受说穿了,这也只是我自个儿的喜好罢了。
老者连连点头,朝左右看看,忽然弓着腰站起身,稍稍靠近了一点,用几不可闻的声量笑呵呵道:这菜担上个雅的名儿,倒也不为过,嘿,偷偷说啊,我也觉得你这二珍脍更好看!
噗!花小麦被他那带了点小孩儿气的模样给逗得乐了,将白瓷盘往他面前又推了推,瞧着好看,吃起来却未必合您心意,你还是先尝过再说吧。
老者依言将盘中的胭脂鱼和鳜鱼各拈了一片,蘸酱汁送入口中,却再未多言。花小麦心中有数,也并不着急,将那白瓷盘端起来,又走到第二位老饕评判面前。
待得五位评判都品尝过这道二珍脍,花小麦也便准备离开,刚刚抬脚,一步都不曾踏出,耳畔忽闻得一阵喧哗之声,转过头,就见那碧月轩姓韩的白衣男子,正与坐在第一位的老者争执不休。
您是不是尝错了,这怎可能?
之前那白衣男子看上去颇有两分玉树临风之态。人也文雅隽秀,谈吐非常得体,然而眼下,他却是一脸愤然之色,紧盯着那老者的脸孔。单拳抵在长桌上。似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我这道包罗万象,所用食材皆为一等一的上上之选,无论鲍鱼、鸡脚还是响螺。我敢打包票,这整个桐安城,再无第二人能买到此等货色,怎会出问题?
他说着,竟夺过那老者手中的汤匙,从碗中舀了一颗响螺,直直送了过去:您瞧这响螺,个头大,肉质肥圆饱满而厚实
你这道包罗万象。问题正正出在这响螺上头。老者抬头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碧月轩在这省城之中享有盛名,你的厨艺如何,我也自知分寸,但眼前这道菜出了岔子。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响螺粗看上去的确个头颇大,但送入口中咬上一口,内里却非常之空洞,肉质干沙,连带着使汤的滋味也打了折扣。你成日在灶上操弄。没人比你更清楚食材的优劣,若是不信,只管自己尝尝。
那白衣男子愣怔半晌,真个将汤匙中的响螺送进口中,略一咀嚼,眉头即刻拧成个川字。
这不根本不是我买回来的响螺!外表看着极相似,但我采买回来之后,是亲自尝过的,绝不可能是这样口感,怎会他有些无措,撑在桌上的手也微微发了抖。
老者看得不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世间以次充好的事,难道还少吗?将外观做得一般无二又有何难?你忙着做菜,一时分辨不清,实在再正常不过,我也是不忍心看你蒙在鼓里,这才出言多说了两句。依我看,要么是你的伙计与人勾结,要么就是有人特意给你下了套,究其原因,也不过那利益二字作怪。我虽同情你,但比试就是比试,你这道菜恐怕
白衣男子的身体晃了两晃,眼神都有些泛虚了,无意识地向花小麦这边扫了过来。
他那模样看上去委实有些可怜,大家同为做厨之人,此等心情,感同身受。花小麦心下有些不忍,朝前踏出一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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