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轻叹一口气,抿了抿嘴角:您误会了,我没有谴责您的意思,我也根本没那个资格。由始至终我都清楚,饮食界并不是个太平的所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人们可以出尽招数。往对手的菜肴中落毒,或是故意添加相克食材,这些事我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也听得滚瓜烂熟,与那些人相比,您只是将碧月轩的响螺换成次品,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至少不会伤了人的性命。
既如此宋静溪怔了一下,脸色稍缓,你能理解我,那最好不过,这事或许我不地道,但我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况且,这些年,我这桃源斋,也是靠我自己一手一脚实打实撑起来的。往后有你帮我,咱们照旧堂堂正正做生意
眼下我已将您做过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您还敢留我吗?花小麦笑着摇了一下头,即便您依然愿意让我在这里做厨,我也没那个胆子再留下来。
为什么?!宋静溪朝前踏出一步,你
兔死狐悲,那青桃替您扑心扑命的做事,最后竟被您卖掉,我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和她怎么一样?
有何不一样?花小麦直视她的眼睛,说穿了,我若留下来,就与那青桃没有半点区别,我们都是听命于您,为您办事,越是受您信任,反而越是危险。
宋静溪想说什么,被她一抬手打断了:这省城真真儿是很好,名厨众多,酒楼林立,我很喜欢,也打心眼儿里盼着自己有一日,能在此寻得一席之地。往后我也许还会来,但我想我是没那个命,在您这桃源斋的后厨谋生了。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宋静溪心下清楚只怕挽留不住,眉间稍稍动了一下:那这件事
我不会说。花小麦飞快地道,伸手轻轻点了点桌上那个木匣,您得到了那中秋月宴的主办权,我也算出了不小力,这些银子是我应得的,如果您愿意,还可将它看成是给我的封口费。别的事我不敢保证,但若有一天,那换掉响螺的事传了出来,绝对不会是从我这里说出去的。此时午市已过,您稍歇息一会儿,也该准备晚上的生意,我这就告辞了。
见她肯收这个钱,宋静溪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要走,陡然抬头道:你现在就走?眼下已不早,你今天之内是决计到不了家的,况且你一个姑娘,万一路上
有这五十两银子在手,我还怕回不到火刀村吗?花小麦展颜冲她一笑,将桌上那木匣子抱起来,转身踏进这几日住的那间房,手脚麻利将属于自己的物件拾掇齐全,即刻离了桃源斋。
从店铺中出来,花小麦先去了一趟钱庄,将那五十两银子只留下一锭,其余皆换成银票,贴肉藏在身上。离开火刀村前,花二娘曾塞了几吊钱给她,这几日又没什么花使,用作回火刀村的路费,应是绰绰有余。
离开钱庄,她在城中寻了一间看上去比较干净妥当的客栈,安顿好之后,又雇了一辆车,讲定价钱之后,说好明日一大早便来客栈接她。张罗好这一切,再无事可做,她就索性在城中闲逛了一回,买了一点子府城有名的特产吃食,预备带回去给花二娘与景泰和尝尝,顺路也给柯震武、左金香他们送去一些。
留在省城的最后一晚,花小麦睡得并不踏实,翌日一大早便醒了。在房中百无聊赖枯坐半晌,等雇的车准时前来,就立刻下楼上了车,头也不回,朝着芙泽县的方向而去。
第一百三十三话 我送你
马车于日落时分驶进了芙泽县,天还未黑,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
花小麦这一路也没心思张望欣赏沿途景致,直到入了城门,瞧见周遭那些熟悉的事物,一颗心才算踏实一些。小小的木棚马车吱吱嘎嘎穿过天胜街,在连顺镖局那扇漆黑大门前停了下来,花小麦嘱那车夫在外稍待片刻,从随身的物件中取出几盒糕点,下了车,一脚踏入门槛中。
镖局里像是还没吃晚饭,大伙儿都聚在院子里。柯震武一身短打扮,腰间扎了一条皂布腰带,正捉了一个年轻的趟子手互相拆招喂招,将手中那条盘花棍舞得虎虎生风。
五十来岁的人了,精神头竟还这样好,动作也利落,论起灵巧来,更是半点不输那趟子手,闪转腾挪,棍子在半空中碰撞,发出咚咚的脆响,大忠和吕斌等人三五成群地围在旁边,不时拍掌叫一声好,看着热闹得紧。
花小麦悄声无息地走过去,抿唇微微笑了一下。
说来也怪,她在连顺镖局出入的次数也并不多,偏生就对这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从省城回来的路上,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同时又隐隐夹杂着惴惴不安,然而迈进镖局的一刹那,居然立刻平静下来,就像是回到了家。
柯震武满头大汗,浑身上下蒸腾着热气,如同笼上的馒头一般。双足点地纵身一跃,朝后退了一个大步,冷不丁一偏头,瞥见了站在一旁穿一身葱绿夏衫的花小麦,立刻便干净漂亮地收了势,哈哈大笑走了过来。
嘿,小麦丫头回来了?他一径来到花小麦面前,指着她的脸,毫不客气地数落。你自个儿说说,有多久没来我这镖局里瞧瞧?敢是把你柯叔都给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