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与广宁府一南一北,无论燕回的日子过得多么水深火热,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到谢溶溶耳中,况且她现下有了新玩伴。
杨裳被刘峥带来苏州,把她送到谢家,连门都没进,只说三日后来接人,又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杨裳搞不懂他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她趴在谢溶溶耳边讲悄悄话,
你看他,吓不吓人?
谢溶溶抻着脖子从门里看出去,只见那位禹世子正要掀帘上马车,冷不丁回头和她对视上,吓得谢溶溶缩着脑袋回来点头,吓人。
长得好看,不敢多看。
杨裳估摸着刘峥走远了不会回来,说话也放肆开,不过我不怕他,他在外面再怎么牛气哄哄,回到家来还得给我伏低做小。
谢溶溶问,为什么呀,你揪着世子什么把柄了么?
没,杨裳豪气地一挥袖,刘峥怎可能露马脚?我是他大嫂,他敬我不是天经地义?
谢溶溶捂嘴笑,世子没有定亲?就这么只身跑到金陵来,你不是说王妃最疼二公子么?
杨裳对此事也一头雾水,她含糊不清,便不想提刘峥的事,跟在谢溶溶旁边随她去看屋子里的摆设,指头戳着不倒翁的肚子,趴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些金陵的琐碎,不可避免地把秦氏和肖盈都骂了个遍,有次在街上碰见还跑来找她的晦气,站在门口说了半天酸话,没想到下一刻刘峥撩开帘子露出张冷艳的脸,他半点没客气,一人推了个大马趴,还嫌她们挡路。
真解气,你是没看到!杨裳抱恨,隔日雎宁郡王就闹上门了,我那个小叔子也是底气足,让人把大门一关,耳窝窝塞俩棉花团子,直接回屋里睡觉去了。到底是先帝的亲侄儿啊,据说当今也对他依赖的很,等闲不让他出宫。
谢溶溶笑倒在床上,还真没别人有这个底气。
杨裳突然想到什么,手指一缩,偏过头看她,对了,那位经常传信的燕公子
谢溶溶心一下吊起来,不由自主地坐正身子,她没给杨裳说过她和燕回的交集,生怕她听了什么传闻,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她佯装镇定道,燕公子怎么了?他前些日子回北边去了,听说是梁王病重。
杨裳若有所思,那倒说的通了,不过也不对啊
谢溶溶没听清,移到她身边倒了杯茶推过去,什么不对?
杨裳挠着头道,不是说他不得梁王喜欢么,才远远打发到南直隶来她看向谢溶溶,眼神清澈,刘峥前日回来说,宫里收到两封北地的来信,都是请封的折子。
两封?
是两封。一个是退位,由嫡子继任王位。一个是请封,封三子,是那位燕公子吧,为世子。你说怪不怪?还替他告了长假,说是要定了亲再回京,这消息还没传开,我先说给你听。
葱白的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愣什么神呢?水都洒了。
谢溶溶冷不丁回神,就听见杨裳喊侍女拿抹布来,茶水洒了一桌子。杨裳去牵她到床上坐,疑惑地把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咦?你手怎么这么冷?
谢溶溶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在听见方才的消息时,那种心噌地凉了的滋味。她几乎六神无主地环视着屋子,无论是床边的金鱼缸子,还是桌上一排摆开的泥塑娃娃,又或是绑在帘子上的风铃,挂在墙上的兔儿面具,一切的一切,都有了那人的影子。
都说今年是个暖冬,眨眼到了十月中,南方不见一丝凉意,每日晌午日头高高挂在天上,挤得云也不剩丁点,没了蝉鸣鸟叫,空寂得像是时间都静止了。人也不例外,一个赛一个懒散,江边河畔的酒馆茶楼生意稀缺,掌柜的靠在门边打哈欠,和小伙计吹嘘去年在御街上看兵马大归,旌旗战鼓铠甲银刃,那骑着高头大马昂首在最前面的大将军英姿勃发,只可惜造化弄人,被围死在西北边疆的叛城里。
掌柜的吐出一嘴瓜子壳,问,诶,你不也是西北人?
小伙计麻利地擦桌摆凳,操着口朴素的乡音,俺家在张掖,离着大同还有好些地方。
掌柜最远就到过湖广,在他眼里朔北和西北都大差不离。正说着,门口马蹄嘶鸣,来人肩宽体壮,一脸糙乱的胡髭,穿身灰扑扑的曳撒,脚底的皂靴磨得跟快平了,一进门就把酒葫芦扔给他,
打二两酒。
掌柜忙不迭接过,喜笑盈盈地跑到酒缸边,还不忘和他套近乎,沈大人今日来得早啊?
沈之逸抻着腿脚靠在墙边养神,小伙计凑上来给他倒茶,也只抬了抬眼皮儿,新招的伙计?
哪儿啊,先前那个,回老家大半年给他爹娘治丧,这不才回来,确实用得上手又勤快,我就给口饭吃。
沈之逸皱眉思索了一阵,实在想不起来,拿了葫芦往桌上拍了几个铜板。掌柜点头哈腰要送他出门,却见他走出两步,突然回过头,眼睛也不打瞌睡了,问,原老头儿?
掌柜愣了下,应声道,啊对,没错,把人推到他面前,就这小子,上月我带他去找您,碰上个老爷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