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白元没睡好觉,他脑子里来来回回滚动播放陈柏宇的话。他觉得心烦,很想找爸爸说话,可又不敢。
这日一道去边境的小镇,小镇上还有冬季的瓜果,汁水丰沛。路旁有个小摊子,老板娘四十来多,风韵犹存,眼角的皱纹都透露着风情,她麻利记账、择果。白元坐在路边上吃着提子,边和老板聊天。
远处滋滋啦啦开来一辆电动小货车,停在水果摊路边,一个高壮的中年男人下来,略有些驼背。老板娘小跑着上去,递去干燥的汗巾,然后走到车边小心卸货。
夫妻俩数十年磨合出来的默契,一个眼神都能彼此会意,手脚极快,货物一会就卸了干净。
白元叹道,“大叔大娘感情真好。”
中年人置若罔闻,低头处理烂果碎叶。老板娘笑着抚着男人的背,“他呀,耳聋。我就是他的耳朵。”
白元看着看着,心里酸涩。
陈柏宇买了馕饼回来,准备带他去附近的茶水厅坐坐。他和水果摊夫妻告别,牵着陈柏宇的手若有所思。
一直到坐下,他还魂不守舍。
“想什么呢?”
他扯起嘴角说,“刚才那对夫妻,感情真好。”
陈柏宇提着壶倒茶水,笑着说,“你是没见过我爸妈,能酸掉你的牙。”
白元好奇道,“哦?”
陈柏宇慢慢讲来,无非是两个年轻人看对眼,从恋爱到结婚一直顺顺利利,但是结婚五年还是没有孩子,两人受到父辈的压力,差点分道扬镳。
白元追问。
陈柏宇示意他趁热喝,接着说,“我爸当时放狠话,不是我妈生的,他一个不要。”
白元惊呆,“叔叔好帅!”
陈柏宇掏出手机里的相册,有之前存下来的家庭合照。
白元笑出声,指着夹在陈父陈母中间那个臭小子问,“这是你吗?”
陈柏宇点头,捏他坏笑的脸,认真道,“宝贝,我也想给你一个家。”
白元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而下。
陈柏宇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手忙脚乱掏出纸巾给他擦泪,小声哄劝,“不哭了…”
白元红着眼低头,心像沉入海底一样冰冷绝望。
他觉得自己真是痴心妄想,妄想这样不堪的自己能被接受。从前他天真得纯粹,小孩一样任性,什么口味的糖果他都想抓在手里。他囫囵含住不同口味的糖果,却不想糖果在嘴里串味。
他是个小变态,他自己都厌弃自己。
晚上等陈柏宇睡熟,他偷偷爬起来躲在阳台,给他爸电话。
白沥城几乎立马接通,“元元?”
“爸爸…呜呜呜”他小声哭泣,把心里的苦闷倾泄出来。
“怎么哭了?他欺负你了?”白沥城口气不佳。
白元连连摇头,即使知道父亲看不见,哽咽着解释,“没有…他很好…”
“那你哭什么?”白沥城松了口气。
“他太好了…我害怕…”白元打了个哭嗝。
白沥城笑了,“笨蛋,怕什么,爸爸陪着你。”他原本不打算让这份见不得人的感情为人知晓,到底还是宠儿子,他想试试就试试吧,输了也有当爸的兜底。
白元呜呜哭着,眼泪坠在下巴一串串,心里好受了点。
白沥城等他情绪稳定,才逗他,“想爸爸了吗?”
白元抽噎一声,带着哭腔缓重道,“想爸爸…”在爸爸的面前,他无须掩饰,他毫无秘密。
“真乖,亲爸爸一下。”白沥城舒坦了。
白元嘟着嘴对着话筒叭了一口,还撒娇,“元元好想爸爸。”
白沥城感觉郁气一扫而光,他低磁着声哄儿子,“乖元元,爸爸也想你,爸爸等你回来。”他就是自信,他养大的孩子他最了解,无论儿子飞的再远,都像风筝一样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父子俩低声聊了会,勉强一解相思之苦。白沥城把儿子哄好才挂电话,白元猫着腰回到被窝,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水,身边的人却是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