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皆是老旧民房。
找一块空地,画个圈,充其量走不出一百步距离。
岑蝶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垂下眼,没有多做解释,只低声说:“晚上要去店里。”
张晴:“不是让你请好假了吗?你忘记了?”
岑蝶:“没有。但我只请了几个小时假。烧点纸用不了多久的。反正你晚上也要出门打麻将不是么。”
闻言,张晴五官拧到了一起。
单看表情,像是立刻就要发作起来。
今夜,岑蝶撒了谎,自己就有点心虚,不想和她争吵,干脆随手接过她手头一大包纸钱,率先大步往外走去。
行至楼道。
她才回过头。
屋内,张晴也歇了火,冷着脸往外。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忽略邻居家那些“悉悉索索”声,走出居民楼。
小区里住了不少老人。
这个点,路灯已经亮起来,只是不甚明亮。
在那些阴影位置,间或蹲着几个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焦味,是火苗在舔舐着各种纸张,无端让人感觉肃穆。
张晴和岑蝶无疑是小区里的名人。
她们俩一出现,立马就有好奇目光纷纷投过来。
岑蝶不自觉蹙起眉。
相比之下,张晴倒是淡然,旁若无人地蹲下身,用粉笔在空地上画了个圈。
而后,再将塑料袋打开,将里头的锡箔元宝全数倒出来。拿起其中一只,用打火机引燃,丢到圈里。
火光下,她的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漠。
“收吧收吧,到底下去之后,再去赌吧。哼,这回用不着借钱了,总不会再捅别人了吧。”
“……”
顷刻间,岑蝶明白过来。
对于岑忠,张晴不是不怨怼的。
但世事从来如此。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由不得凡人来置喙。
-
晚上十点多。
夜已半深。
岑蝶站在那家酒店式公寓门口时,心里想的就是刚刚那句话。
但她偏偏不愿接受定数。
岑蝶深吸一口气,将包往上背了背,昂首挺胸,走进公寓大堂。
大堂有接待。
她再次将段沉的名字报出去。
接待小姑娘查了一下电脑,立马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岑小姐?”
岑蝶点头,“是我。”
“岑小姐晚上好,段先生等您很久了。请您在这里登记签名,稍后,我会为您刷开电梯。”
“好。感谢。”
岑蝶签过名,再跟着走进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
因为楼层高,加速时,难免产生一点点失重感。
中途,她回过头,定定地看向电梯里的玻璃。
镜中女孩还是刚刚那套衣服,与此处华丽装修格格不入。
她的面容青涩。
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唯有泛红脸颊,出卖了一点点内心。
岑蝶用手背碰了碰脸,深吸一口气。
“叮——”
电梯抵达顶层。
这里应该是一梯一户设计,门一打开,她就能看到段沉身影。
此刻,男人正坐在弧形沙发上。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膝上放了平板,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点划划,另一只手则是夹了根烟。
远远看过去,距离感极强。
很有点小说男主角那种斯文败类感。
岑蝶还是第一次见段沉戴眼镜,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停下,打算欣赏几秒。
然而,段沉已经听到响动。
他抬起头,将平板阖上。
再随手按灭烟,朝她招招手。
“小蝴蝶,”段沉喊她,“晚上好。”
岑蝶:“……晚上好。”
“关一下门。”
他挑挑眉,嘱咐她。
岑蝶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回过身,将电梯和客厅之间那道门关上。
“咔哒。”
电子门锁转过两圈,发出“嘀嘀嘀”提示音。
如同惊雷,敲在她心上。
整个密闭空间呈现出些许缺氧感,令人呼吸难以通畅。但因此,思维却愈发清晰。
岑蝶抿了抿唇,一步一步朝段沉走去。
段沉端坐在沙发上没动,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模样。
恍然间,岑蝶产生了错觉。
他是端坐明堂,在等待万人朝拜。
而自己,就是月光最虔诚的信徒。
岑蝶加快速度,三两步,走到段沉面前。
两人一站一坐,对上视线。
段沉:“坐啊。”
他拍拍旁边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