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赫连墨眼里诸般情绪闪过,他伸手轻轻抚向昨日拿回来的清绝,手指一处一处探过剑柄,狠狠握住,问道:“为何?”
“今日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想看看他去。”江眠还是笑着的。
握着清绝剑的手缓缓松开,赫连墨为自己的那点心思感到了些许愧疚。
他将剑抛向江眠,说了声好。
赫连墨没再说一句话便走了。
望着阖上的门,江眠的笑意霎时收敛起来,他握着清绝,从窗户一跃而下,往某处去了。
*
已经八年有余了,江奕再也没来过这里。
江眠留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写着来此相见,他强撑着才勉强到来。
这里是位于北漠河旁的一个山谷,里头葬着他与江眠的父亲——江景云。
北漠河那时还是今安城的一条大河,供养着一城的人民。
如今已经枯竭了,似乎连带着许多记忆也一并枯萎在这里。
江眠已经走了自己的路,和他江奕再也没关系了。
“哥。”一声轻呼打断了江奕的思绪,他的心猛然一跳,几乎立刻就回过头去。
江眠走过来的时候,一袭黑衫随风舞动,高高束起的黑发飞扬着,还是江奕心中那个不知所畏的少年郎的模样。
“我以为我会死。”江奕声音一顿,眼睛里似乎有光,“可是你没舍得杀我,是吗?”
像是迫切地想要得知答案,他拽着江眠的胳膊摇晃着。
江眠站在荒芜的地上,没回答。
他走向江景云的墓碑,眼中有着决绝。
江奕跟着,两人沉默了许久。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我哥,不论是否真的有血缘,你都是我哥哥,照顾我长大。”江眠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哪怕你选择杀我。”
“江眠…”江奕声音带着涩意,“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我只想说一句话,我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江眠像是听到了笑话,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奕却想一股子把话都说出来,他继续道:“你成年后,我才发觉自己对你的心意不止亲人那般简单,我想抱你,想睡你,甚至想把你永远囚禁起来,让你再也不能和这个兄弟那个兄弟随便出去。”
江眠浑身一震。
“我会做很多很多和你相关的梦,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江奕的面色痛苦起来,“我想了个最蠢的办法,就是杀了你,杀了你,是不是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可是没有。你被赫连墨救了之后我甚至用你早就同赫连墨相识,定然是背叛了我这样的想法来劝慰我自己!”江奕眼神通红,闪着冰冷的光,“你几乎成了我的心魔,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根本…做不到。”
江眠越听,面色越冷,他冷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会是什么理由能让你杀了我,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江奕的衣领,眼中也带着泪:“就只为了这个!为了你不再痛苦,你就要杀我,杀与你一同长大的弟弟!”
“那些温润如玉,待人宽和都是你的面具吗?”
说出了一切,江奕心里一松,他悔也悔过了,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
这一松神,因为伤而引起的痛便不再好忍受,他低声呻吟了一声,踉踉跄跄地滑倒在地上,血顺着指尖流进地里。
“从小到大,我就不是个宽和的人。”江奕叹道,“都是假的,江眠…”
江眠闭上了眼睛,全身微微发抖。
荒谬的理由让他对过往的兄弟之情都无法正视,他最引以为傲的哥哥却是这样一个人。
这世上有什么会是真的?
江奕握住江眠击在地上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人,江眠。尤其是…赫连墨,我亲耳听见他说,只当你做棋子…”
江眠怔愣半晌,不愿再听这些,他冷冷道:“你嘴里可有一句真话?”
“这是真的…”江奕眼神忽的清明了下,猛然吐出血来。
江眠一惊,扶着江奕倒下去的身子,吼道:“你断你自己经脉?!你想死!?”
江奕嘴里含着血沫子,一张嘴那血就涌出来,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拉着江眠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杀你一次……杀我一次,平了。江眠…你……!”话没说完,江奕便死在了江景云墓前,干净利落。
春日里,日光正盛。
江眠怀里是死了的江奕,他的身体正渐渐冷去,世人都会以为江奕是死在了与赫连墨的决战里,没人会知道,这是他自己选的死局。
他不过是想将一切说清,说完也没了活的意志。
江奕骨子里是个疯魔了的人,这件事江眠竟然到今天才知道,这已经太晚了。
在江奕想要权不要情之时,可以轻易除去牵动自己心肠之人;而在他又想要回来这情时,他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