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文华殿都安静了下来,连高光义的一声叹息都能让所有人听到。
高光义老早就知道张渊那边准备借经延搞事情,甚至为此将朝堂大宝都召了回来,所以几天前就私下提醒过楚牧,但皇帝好似并不在意。
哎,皇帝还是太年轻,不了解朝堂的险恶,现在好了吧,被陈家杨问住了吧!
不过平心而论,今日的经延即使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高光义也觉得吊诡。张渊一派想借着经延敲打陛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北派今日也有动作,甚至把汪琦都派出来了。
往常经延虽然经常辩论,但都是就事论事,引经据典的侃侃而谈,而今日两边一上来就大开大合的杠上了,完全不是就事论事的辩论,而是针锋相对的互相攻击。
最奇怪的是今日的辩题,往日经延的题目一般是偏抽象的,诸如什么论无为而治或者论百家争鸣什么的,今日却是偏时政的辩赵宋制夷之策,赵宋制夷自从传世以来,一直在读书人圈子里争论不休,大体上都是批评宋朝软弱的。
在几十年前这个辩题倒没什么,那个时候不会有人把赵宋联想到当朝。但永平帝在位时,对外着墨很少甚至屡屡退让,民间早就有人暗讽永平帝是赵官家了,而现如今大文周边形势十分微妙,新君第一次经延竟然就讨论这么敏感的问题,高光义觉得这是有人在试水温!
高光义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内阁大臣,有本事试这个水温的只可能是他们!
窦鼎之已经察觉到了高光义的眼神,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平澹如水。
所幸高光义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个,耽误之急先解皇帝之围!
大经延虽然一般会指定几位主要的讲读官,但毕竟百官到场也不是完全来当看客的,也是可以发言的。高光义看着楚牧被问的有些为难,在考虑要不要站出来帮皇帝解围。
之所以要考虑,是楚牧曾经告戒他,不要让人察觉他们两人的关系。而在旁人看来,过去遇事只会唉声叹气的高光义,突然跳出来帮皇帝,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更别说身边这三个人精了。
楚牧沉默了半天,陈家杨却不管皇帝是不是为难,继续追问:“陛下如何看待赵宋制夷?真的觉得和夷狄议和也无不可么?”
在场百官其实跟年轻的皇帝接触不多,难得的机会,都想听听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或者说是个什么路数的人,故而皆屏息而待。
看到陈家杨一下把火引到了皇帝身上,本来咄咄逼人的汪琦却默默地退后了,虽然太后的意思是适当的让楚牧出出丑,但汪琦何其精明,让他去怼陈家杨没问题,让他去得罪皇帝,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倒是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的李术急于表现,傻不拉几的上前指责陈家杨道:“陈家杨大胆!陛下不言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是何居心!陛下或许是对赵宋故事还不熟悉,你却屡屡追问,到底想干什么!”
“李侍郎此言差矣!陛下明明知晓契丹女真,怎么能说陛下不知赵宋故事!太祖当年明言,经延以论明道,君臣皆可畅言互相讨教,我请问陛下有何不可!”陈家杨反驳道。
“对啊!陈知县只是请教陛下,李侍郎何必上纲上线!”
“大经延本来就是论道,请教陛下有何不可?”
几位清流派的官员纷纷为陈家杨说话,北派官员也不甘示弱反击。
“陛下不想说非逼着问,陈家杨居心拨测!”
“就是,陈家杨辩不过汪尚书,就冲陛下发问,这算什么能耐!”
一时间两派官员互相争论了起来,文华殿乱成一团。
窦鼎之一直没有吭声,就是想趁机听听楚牧到底是怎么想的,哪知楚牧迟迟不开金口,百官却吵成一团,他也只能站出来咳了两声。
但现在这么乱,谁能听得见首辅的咳嗽,窦鼎之有些不悦的喊道:“肃静!宫中喧哗成何体统!”
张渊也不想这么乱下去,这么一吵万一待会皇帝直接拍拍屁股走了就不好办了,也喊道:“大家都肃静!”
两位阁老的威严很快让争论声平静了下来。
窦鼎之一脸严肃的走到中间,望着刚才声音最大的几个官员,似是要严厉训斥一番。
可还没等首辅大人开骂,沉默半天的皇帝却终于张嘴了:“朕啊,年少家贫,虽喜欢看书但迫于生计,所学不多,既然陈知县问起,朕就随便说说!”
楚牧这么一说,张渊袁复都有些惊讶,这没读什么书的皇帝还真要说啊!面对满朝饱学之士,这乡野来的年轻人还真有勇气!
楚牧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耳边突然想起了小八的声音,微微一笑如同复读机一般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