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嘉闻言心头微微一凛。
贺星回安抚道,“不必害怕,他们也只是试探一下。但你既然是我的女儿,又通过考试进入了官场,这些就都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也是我希望你能面对的。”
“母后……”袁嘉的语气有些踌躇。
贺星回摆摆手,“没什么不能说的。过了年,我就四十岁了,储位之事迟早都会被提上日程。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一些。”
这话让袁嘉更加不安了,“母后千秋万岁……”
贺星回笑了,“千秋万岁,这话哄小孩子都没人信。人固有一死,而为大越培养出下一代的继承人,确保皇权稳定过渡,也是我的责任。”
“好了,不要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希望你站在这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还有另一种选择。”贺星回看着她,“听懂了吗?”
袁嘉咬了咬唇,但还是点头道,“听懂了。”
说白了,因为贺星回自己是女子,所以朝臣们不确定她对继承人的倾向是什么样的。
皇帝虽然子女很多,可是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那身份上就没有差别了。如此一来,贺星回是会按照传统选择立一个儿子,还是更偏向于选择女儿来继承大统?
只看她身边这些女官,以及这几年来的行事,便知道她对女性更加偏爱,所以扶女儿上位也是很有可能的。
现在贺星回将她推出来,意思很明显,几乎是在昭告天下:是的,我也有可能选择女儿。
这样一来,袁嘉所要面对的压力,就更大了。
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审视她、评判她,任何的优点和缺点都会被人看在眼里,放大十倍,接受所有人的挑剔。
贺星回见状,便道,“不用太在意,我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到那时,你也快四十岁了,所以不用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袁嘉听到这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贺星回没有明说,那就有可能选她做继承人,也有可能不选。可无论选与不选,那都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如果只在意这个,那她这二十年的时间就都会浪费在这件事上。还不如放开一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世事多变,谁知道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就像父皇和母后就藩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后他们会回到京城,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
而她有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条件和资源,只要愿意努力,这二十年里便能做成无数的事,不必去等那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即便退一百步说,她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也该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母后不会因为她是长女就选择她,朝臣更不会因为她是长女就支持她。母后把她推到所有人面前,代表的是一种可能,但只有靠自己,才能把可能变成事实。
想明白之后,她身上那种拘束感总算消失了大半,朝贺星回道,“我明白了,母后。”
贺星回点点头,又道,“前面是之一之二,还有之三。”
竟然还有之三?袁嘉竖起了耳朵。
贺星回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才感慨似的说,“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这是完全属于父母长辈的感慨,很少会出现在贺星回身上。
袁嘉微微一愣,继而就反应过来了。
早些年的时候,大越的女孩们,十三岁议亲,十五岁出嫁的比比皆是。这几年,因为女性读书的风潮兴起,结婚的年纪也相应地延后了一些。但十八岁,无论如何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何况她是皇帝的女儿,天家无私事,她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是由朝廷负责的。
前两年是她还在兰泽书院读书,今年也结业了,按照正常的发展,接下来礼部就该顺理成章地上书,商议她的婚事了。
只有参加女官考试,才能名正言顺地拖延这件事。
因为一入官场,她的身份就不仅仅只是皇帝的女儿,她的价值也不只体现在联姻上。
如果说前面的之一之二是为国为家,那么这之三,就完全是为袁嘉个人考虑了。袁嘉想到这里,不由鼻尖微酸。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多,可是贺星回已经为她考虑得十分周全了。
她不由得又想到,当初贺星回是问过她的意见,让她自己选择的。
她选了参加考试,所以今日坐在了这里,听到了这一番话。如果当时拒绝参加考试,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或许就是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成为古往今来无数公主之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她永远不会知道贺星回的这一番良苦用心,也不会明白自己辜负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
从紫宸殿里出来,袁嘉的心潮依旧久久难以平复。
这时,陆裳突然从后面赶了上来,叫住了她,“袁嘉殿下。”
袁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