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星回选在这个时候开口,很显然并没有要跟他们商量的意思,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没什么可商量的。
无论贺星回身上有再多的身份,再大的光环,她终究是个女人。
这件事,在她那里,恐怕本来也不是可以商议的。
……
北方,维州。
自从工厂被西北军封起来,所有人分开关押,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中途还有朝廷来的大官,对他们进行了审问,但最终的判决却迟迟没有下来。
大部分奴隶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亢奋,变成后来的惊怖,再到现在的麻木。
但领头做成这件大事的那几个,想法却跟其他人不同。
如果主家很有能耐,能在官府那边找到人的话,早就已经将他们处理了。现在迟迟没有结果,那就是事情闹大了。而且朝廷的官员都来了,说不定连陛下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
陛下会亲自处理这个案子吗?
这些年来,底层百姓的日子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过,贺星回在他们心里,就像是下凡普度众生的神仙,于是想到自己的事情可能会惊动她,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既希望那道光能够照到这个黑暗的角落里来,让无数与他们处境相似的人能喘一口气,又很怕她会对他们感到失望,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坏人”,不再是良民。
虽然心里很矛盾,但他们还是希望贺星回能关注此事的。如此,他们这几个人的命且不提,其他人应该是能保下来的。
其实他们之前提那个,让工厂善待其他奴隶的要求,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签过卖身契,身家性命就都是主家的了,想要脱离是不可能的,只能祈祷日子还能过下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当他们听到“杀人者偿命,胁从者或徒或流”的判决时,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徒刑或者流刑,听起来当然很可怕,对这些安土重迁、从来不会走得太远的百姓而言,未知是十分恐怖的。但是,也不会比死更可怕了。留在这里,工厂主的家属不会放过他们,有的是法子折磨他们,倒是被官府判了刑,反而脱离了这些人的掌控,说不定能挣到一线生机。
再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徒刑和流刑,都是交给西北军来执行的。
避开了地方官府,也就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他们再被落入旁人手中。
不过现在,几人还在争谁应该去死。
一番争论之后,其他人都被压了下去,“胜出”的是张大娘和徐四,而这两个人,更是谁都不肯让谁。
“是我私底下联络大伙儿,鼓动他们争取休息时间。没有我,根本不会有这些事,应该我去。”张大娘恶狠狠地说。
她虽然叫“张大娘”,却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溜到集市上去听先生们读报纸,自诩见识广、懂得多,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些东西也会害人。
徐四的年纪也不大——灾荒年间,最好卖的就是十几岁的青年男女,因为用处多。大夫已经来验过了,工厂主身上的致命伤,就是他砸的,“都说了谁杀的人谁偿命,那肯定是我。再说,你一个姑娘,细胳膊细腿,就算愿意自首,谁会信你?”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周围的人却都在红着眼睛抹泪。
但是最后,他们两个谁都没死。
就在这天晚上,几人之中看着最不起眼,经常被人忽视的男孩,用腰带把自己缢死在了房间里,手边还用血写了“认罪”两个字。他很快就被断了个“畏罪自尽”,换来了其他人的生机。
其他人哭了一场,只能擦干眼泪上路了。
……
北方那个工厂案本来震动了不少人,可是与朝廷最新下达的封禁妓院的政令相比,又不是多么引人关注的事了。
自古以来,只听说官府开设教坊司,罪官家眷罚没入贱籍的,这官府封禁妓院,还真是头一回。
考虑到如今当政的是一位女主,会体恤下情到这个地步,似乎也并不令人意外。不过该有的议论不会少,就连各家报纸,也都在热烈地讨论这件事,分析其中的利弊。
利的多,弊的少。
用某缺德小报的话来说,最大的弊端,就是那些“见了女人就会发狂”的男子,从此没了可以纾解的去处,除了被关在家里之外,竟无法可想了。该报还呼吁女性出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此类患者。最绝的是,报上还图文并茂地教了好几个遇到这类狂徒时可以使用的自救招数,看得不少男性暗自凛然。
只有一些平日里最爱流连青楼画舫,写几首酸诗传唱的文人,在自己办的报纸上抨击了这一政策,认为失去了这些红颜知己,也就失去了创作灵感,对于文学创作而言,实在是一场大大的悲哀。
幸而这种小报发行范围太窄,基本上仅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内部传阅,因此并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
反正他们去茶楼酒肆吃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