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英一听,就知道他去意已决,不由道,“令公激流勇退,实在是令人钦佩。”
“瞿兄说笑了。”韩青微微摇头,“我不过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胆小之辈。从前,我眼看朝堂上的乱象,却是无能为力,好不容易等来明主,收拾乱象,又将大越治理成了如今的模样。我已经老了,失了锐气,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不霸占着位置了,也要让年轻人们出头啊!”
瞿英不由笑道,“令公这话,可是骂了好些人啊!”
韩青哑然失笑,“瞿兄正是一展抱负之际,因此有用不完的精神。我却觉力有未逮,只好先退一步了。”
其实说到年纪,韩青也只比瞿英大几岁而已。
可是和蛰伏乡野三十年,只为等一位明主的瞿英不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朝堂,执掌中书省也有近二十年的时间。到今天,最初的理想已经实现了,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好,他便也知足地停下来,不再奢望更多。
这时候退下去,他这一生可以称得上圆满顺遂,没有任何不足。
于公,他已经完成了当年迎庆王回京时的所有想法。于私,因为他身在中书省,所以家中子侄一直难以往上晋升。特别是韩瑾之,他已经在外面转任过三次,打磨得十分纯熟,只差一个回京的机会。
既然如此,于公于私,他都应该退下来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韩青与瞿英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会去说破。
虽然贺星回没有说过她的志向,可是她身边的近臣们,多多少少都能察觉到一点。特别是这两年,在立储一事上,贺星回的拖延态度实在太明显了。
为什么就是不肯立储?必然不会是因为想推袁嘉上位。如果她就是要立一个皇太女,这些重臣谁又能拦得住她呢?
迟迟不立,必然就是有别的缘故。
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这圆满顺遂不会添上一分裂痕,韩青才选择了在这个时候退下去,不去面对那个时刻。
这份“自知之明”让他立于朝堂数十年不倒,也让他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
沉默片刻后,韩青笑着举起茶杯,“喝茶。”
瞿英抿了一口茶,站起身道,“既如此,下官这就回去上覆陛下。”
韩青饮尽一盏茶,起身相送。
之后,免不了还有个三请三辞的流程,直到最后一次推拒,贺星回这才允了他的请辞,召他入宫奏对。
这也是应有的流程,他这一走,中书令的位置就空下来了,他这个前任是有资格提一下继任者的名字的。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些他对朝廷接下来的建议,要说给贺星回听。再者便是趁此机会,为自家子侄们要点好处了。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人事变动了。
中书省改制之后,除了中书令,还有左右侍郎,左右仆射四个位置,但之前并未满员,只有左侍郎严文渊和右侍郎武焕。如今韩青请辞,左侍郎严文渊便被提拔为了中书令,而后,贺星回更是一口气将剩下的三个位置都填满了。
吏部尚书瞿英为左侍郎,武焕为右侍郎,礼部尚书陈昌为左仆射,大理寺卿为右仆射。
提拔了这三人,自然又空出了三个位置,如此依次填补,着实是一番不小的动静。
不过其中最大的变化是,趁此机会,贺星回将阿喜职位前面的副字去掉了,成为了教育司的司长。另外,冯蕙、裴萱、严意、陆薇等女官也都被塞进了六部,领了一个主事的官职。
主事的官职并不高,但这一项职位变动,却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不过这一回的变动实在太多了,很多人都还在找自己的位置,因而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从开明元年第一场女官考试开始,到现在,十二年的时间,女官们终于正式走进了朝堂。
虽然之前还有一个陆裳,但她更像是个例。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先铺了路,所以后面的人才能走得这么稳当。
……
韩瑾之风尘仆仆地进了门,没有来得及梳洗,就先去书房见了韩青。
韩青正在写大字,他不敢打扰,便站在一旁看着,等韩青搁了笔,才赞叹道,“父亲的字又有了不少的精进。”
“你出京多年,若是原地踏步,岂不惭愧?”韩青走到他面前,笑着打量了他一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总算回家了!”
韩瑾之一个大男人,听到这话,顿时红了眼眶。
“回来了就好。”韩青又拍了拍他,“去吧,梳洗一番,过来陪我吃饭。”
吃饭只是顺带,最重要的还是要交流一下朝堂上的这一番变故,好让韩瑾之对一切心里有数——他回朝之后要入职监察院,负责纠察百官,自然须得要先把京中的种种关系都理顺了。
等韩瑾之梳洗毕,回来时,饭菜都已经摆上桌了。父子二人坐下来,先闷头吃了一会儿菜,等韩瑾之填了一下肚子,韩青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叹道,“经此一番变动,陛下对朝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