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苗邈的名字和头像闪动在屏幕上，海悧挂上耳机，一边通话一边用手机镜头分享试穿礼服的效果。

    “这什么情况……？”

    “你那边什么东西一直响？”

    “……我懂。”

    海悧把聊天记录听了一遍，大概弄清了这两人在吵些什么。

    作为这部影片名义上的主持者，子轩只是一个交易中的附加条件，一个工具，但他自己或许不这么想。

    不要孩子，这是他在交往之初就说明的。当他听到海悧鼓起万分勇气的告白，表情只是比平时更加凝重。

    “胡说，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比那些只会混派对的人强得多了。”像是为了阻止他继续检讨，苗邈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小尹说的八卦，那个徐如玉你记得吗，好像是被人打了，孟总心疼坏了，一直在医院陪着，所以好多事情都推迟了。”

    “嗯，我没问题。我也不是第一次跑影展了。”虽然参加这么重要的展会确实是第一次。这几年里，有过在各种国际电影节上奔波的经验，他熟悉了这些活动的规则，也学了很多实用的外语表达，在语言不通的地方至少能确保自己不会走错地方、拿错东西。

    这个行业里似乎有很多任性妄为的故事，但只限于财富和才华尖端的少数人。海悧不愿意责备子轩的任性，特别是在碰触、拥抱他之后。从他后颈的苍白皮肤下透出的苦涩讯息，只会令人想保护他，让他永远免于这孤独的战斗。

    他的本名“佩拉格林”是流浪者的意思，好像是预见到他的漂泊人生而选择的咒语。他在成长的地方找不到归属，才来到大陆的另一端。长亲为他取的中文名是“叔炎”，暗示着他和两个异父兄长“伯霜”“仲雪”的同门亲缘，但他常用的还是自取的表字“子轩”。两位亲人的故乡之于他终究都是异乡。

    和苗邈的通话结束后，他点开项目群，里面项总和俞子轩发了几十条语音消息，还在不停弹出新气泡。

    再过几天就要飞赴海外参展，苗邈叮嘱他：“你在外面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除了家族遗产和亡父留下的一小笔版税，子轩和他的生父没有收入，却有庞大的家庭开销，房产的维护费用和各种俱乐部会费已经很可观，更不必说子轩的教育和郡主的日常置装。他们不断出售领地和收藏品以维持“体面”的生活，远看壮丽的宅院，其中却是家徒四壁。像生活在海底的巨鲸尸骸中，缓慢蚕食着旧时代的荣光，到这个世纪已经殆尽膏脂，只剩下森森白骨。

    “谁知道，可能就是直觉吧，他觉得老孟对那个孩子没那么简单。你说是不是，有了标记的人互相瞒不住的，你懂的吧，能看出他是随便玩玩还是动了真心。”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子轩注视次少晗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那不是为一个美丽陌生人回头的轻率物欲，何况子轩原本就不是会被路上的陌生异性吸引目光的人。

    “嗯。”

    ……为什么？那时的海悧错愕极了。

    你在坚持什么呢，这根本不是你的项目。海悧心里说。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还是不要交往了。像是为避免推卸责任之嫌，他又补充说：你不用做什么，我自己会吃药。

    【12】

    所以他不想承受更多血缘关系。尽管这个选择曾给海悧带来极大痛苦，但并非不可理解。

    “等下人家赶我怎么办。”

    “好像是群消息，我等下看。”

    一定能做到的。这是他对自己的许诺。

    “赶了再走嘛。”苗邈笑说，“没事，胆大点，你是受邀请去展片的，又不是那种蹭镜头的野鸡名人。”

    “总觉得，和真正努力的人比起来，我什么也没做。”他脱下礼服，小心地放回盒子里。“推了那么多活动……”

    海悧感到很意外，“孟总不是一直那样吗，身边总有小朋友……我以为他家那个都睁一眼闭一眼。”

    项总想启用一个退役运动员转行的半吊子演员担任Alpha主角，俞子轩完全不能接受，见都不想见，两个人为此僵持不下，现在似乎换到另一个群里去吵了。

    “我们小悧今年真的特别棒，”苗邈知道他想得多，总是不遗余力地给他打气，“你看，上半年没过完呢，先是入围奈洛纳，又拿到孟总那边的新戏……”

    “怎么样？”

    “天啊，严重吗？”

    即使这样，郡主仍不支持他的孩子像平民子弟一样工作，好像那是什么奇耻大辱

    子轩说起自己的家世，语气就像随便提起一件不重要的事：我爸爸是个郡主，这个头衔只能传给他的同性后代，如果我们有一个Omega孩子，就会成为他的继承人，我不想让这个可悲的家族再延续了。

    “不错，真的不错。记得在红毯上多站一会儿，多拍点照片。”

    “据说不严重，但这事好像是孟总他内子搞的，他们现在翻脸了，要离婚还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