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臣想起他掉进水里差点死掉那次。
佟安筠生了大气,季维也是忍无可忍, 一家人决定再不管也不理季绍他们。
没过几天,廖萍找上门来。
她指着季维的鼻子骂, 骂他没有良心,不管自己亲弟弟一家, 只顾自己安生享乐。
季维一言不发, 任由廖萍骂。
佟安筠实在听不下去,从厨房出来,说:“妈!您有想过小臣吗?小臣差点淹死!都是明晴推的啊。”
廖萍冷冷说:“小孩子玩闹, 一不小心而已,至于这么抓着不放?”
玩闹、不小心、抓着不放,概括了季明臣险些丧命的遭遇。
廖萍命令季维打一万块钱给季绍。
哭着说这个小儿子命苦,早产, 不然早有本事了, 她也不用看大儿子和大儿媳的脸色。
每次廖萍来都是这一出表演, 街坊邻居很同情她。
而季明臣每次也都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看这个是他奶奶的长辈如何压榨自己的爸爸, 偏袒小叔叔一家……
后来,季维成了植物人, 花销巨大。
原来给钱的人成了花钱的人,季绍就躲的远远的了。
但许虹又把目标放在佟安筠身上, 撺掇廖萍找佟安筠要钱。
佟安筠不堪其扰, 也不想季明臣再有任何危险, 带着季维转院, 和季家彻底断了关系,这才有了几年平静的生活。
“我爸去世这么多年,您恐怕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吧。”
季明臣又是笑,眼底却涌起一股酸涩。
“我妈因为我爸去世,得了重度抑郁症。”他继续说,“自杀了六次。”
廖萍听了,嘴巴张大,嗓子里用力挤出来啊啊啊的声音,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季明臣见她如此,还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原本想说:你看看,那个你最疼爱的小儿子,你拼命压榨大儿子也要偏爱的小儿子,管你吗?如果不是你一味的纵容和偏袒,我的家,我的爸妈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老人的样子也不需要他说这些了。
廖萍现在遭受的一切就是报应。
季明臣起身,整理下衣摆,说:“疗养院的费用我每个月会打到账户上,您就在这里养老吧。”
他不是圣人。
能让廖萍有个安身之所,就是他唯一能做的。
说完这些,季明臣一秒都不想逗留。
他打开门,司柠站在对面。
四目相对,司柠冲他笑:“说完了?”
“嗯。”季明臣点头,“我们走吧。”
他过去牵住司柠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
回去路上,季明臣时常沉默。
就连吃饭,也不像平时那样会和司柠讲许多有意思的事。
快到酒店,进大堂前,司柠见不远处有家便利店,说是要买零食,季明臣依她。
而司柠转了转,最后买的只是两支冰淇淋。
“你陪我吃。”司柠说,“我这个要是不好吃,你就消灭掉。”
季明臣要说什么,司柠又说:“这个天气吃冰淇淋有不了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没这么脆弱。”
于是,两人又去了广场。
将近十月的气候,秋高气爽。
到了晚间,徐徐微风迎面而来,好似可以吹走任何烦心事。
“我小学的时候,有个女生和我特别要好。”
司柠咬着冰淇淋,忽然说道。
季明臣看过去,见她嘴角沾着巧克力,帮她擦掉:“不是陈同学吗?”
“不是。”司柠说,“清清是我初中同学,这是我小学的。”
“嗯,你和这个同学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有一次她们表演节目,这个女生弄坏了司柠的发卡,因为这件事,司柠就不理女生了。
那时候大家都是小不点儿,但又稍稍懂些事。
女生一直和司柠道歉,还说可以赔司柠一个新的。
她态度这么好,同学就都乐意做和事佬,劝司柠别生气了,大家还是好朋友。
可司柠就是做不到原谅。
那个发卡是司向远手工给她做的,全世界仅此一个。
而前不久司向远和程蔓离婚,她的爸爸妈妈不再是一家人……
“不少同学都说我太小气,一个发卡也至于这样?”司柠说,“后来,这个女生和家人移民了,我们没再见过,也没和好。”
季明臣拿出手帕,给司柠擦手,说:“你不想原谅有你的理由,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是啊,就是这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谅,成为了一种道德绑架。
一个人如果真心去道歉,受害者不接受道歉、不愿意谅解,就会被指责心胸狭隘,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