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马浩浩荡荡从边疆赶向京城,初雪的路上到处都是洁白无瑕,车轮碾过厚厚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队中最气派的马车里远比外面要暖和的多,顾平黎坐在其中望向车外,改变不算大的脸上是和兄长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
这是皇后走的第四年,他也终于被皇帝允许从边疆回京。
窗外一闪而过的残败景色,是独属于冬的寥落。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似乎自自己离开京城去边塞开始,一股冷意一直伴随不曾离开,但他也已经习惯了。
车队渐渐临近城关,就要进京城了,顾平黎紧紧注视着前方,忽然他厉声叫马车停下,不顾马车还在行驶的危险跳下了车,他快步行了几步,面前没有什么,只是一棵已经枯败的高大柳树,但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
老管家被主子的举动吓得面容苍白,急忙掀开车帘,看到主子没有受伤,又看到那棵树,顿时明白了一切。他叹口气,制止了旁边要上前查看的侍卫。
顾平黎站在树下,伸手折了一枝柳枝下来,枯枝粗糙的触感不如春时的水润,可他就是将这枝柳枝慢慢贴近了脸,感受着早已消失的,他给的感觉。
年少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以后会和乔家小公子成亲,似乎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小公子也早已被人冠上五皇妃的名称。
五皇妃,他那时是不屑这个词的,更不想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永远绑在一起,但初次见面时,那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只一个斜睨的眼神他就怕得要死,连恶毒的话都说不出口,就被他摁在桌子上打了屁股,因为小公子听说他不喜欢自己的传言,一气之下便来找他,顾平黎也不知道自己俊美的脸为什么那天会在乔秋眼里看起来很欠抽,明明他也很委屈。
顾平黎趴在桌子上抽吸,屁股一阵麻麻的痛,怎么偏偏是这样的人做他的准未婚妻,如此,未来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了。
后来渐渐熟识,顾平黎更感觉到他折磨人的鬼法子之多,不称他心意,自己就会有苦果子吃,但他似乎也习惯了他毫无来由或是无理取闹的欺负。
春时,年少的顾平黎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兴致勃勃的乔秋身后,不知他又得了什么趣,今日非要出城,顾平黎无法,又怕他生气,只好跟着一起出城。
出了城,城外没有什么看头,只有沿路的几棵柳树冒了新芽,杨柳依依,随风飘荡。
顾平黎一步步凑近树下的乔秋,他转身微笑着看向他,手里是一枝细细的带着绿芽的柳条,“唔,阿黎,你说要是把这枝柳条插进你的尿道里面会怎么样啊?”
顾平黎转身就跑,当然那天还是被欺负的惨兮兮。但是,咳,其实还是蛮爽的。
那时候他就以为是永远了。
直到后来,皇兄坐了龙位,他成了闲散王爷,封地在遥远的边塞,连回趟京城都要半个月的边塞。而在那之前,乔秋已经嫁给皇兄,成了普天之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他再没有见过他了。
启程去边塞的那晚,顾平黎的手怎样也捂不暖,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乱,仿佛这一去就再无归期。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出了城,身后是背着包袱的管家,马车在出关不远的驿店等着他们。
昏暗的晨色中,顾平黎注意到面前柳树下站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那个人转过身,摘下帷帽,露出一张他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的手里仍然是一枝柳枝。
“你怎么……”“我从皇宫里偷溜出来的,你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喏,柳枝给你,别嫌弃。”
双手交汇的瞬间,温暖的他想哭。
顾平黎很快转过头,声音有些颤抖,“谢了,”他该叫他什么呢,彼时已不同往日了,但皇嫂他叫不出来,那句呢喃只好消散在风中。
“阿秋。”
他哭的湿漉漉的脸,才不想定格在乔秋和他最后一面的记忆中呢。
后来去了边疆,他也一直念着乔秋,记不清了,多少次想在边疆种下柳树,然而最后结局都是被冻死,或许他的爱真的只能留在京城。
边疆真的太远太远了,连他离开的消息也迟了四个月才送到,当时他在想的是,京城的柳枝一定开始抽条了,可是,不再会有人送他柳枝了。
怎么到头来什么都不如他意呢。
顾平黎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已经是黄昏了,他拿着柳枝回到马车上,回了王爷府,又郑重的将柳枝放入锦盒中放好,盒子里满是他偷偷搜集的有关乔秋的东西。
隔天,顾平黎去上朝,看着文武大臣中单独排出一行的奇门术士,再望向斜靠在龙椅上龙袍不整,面容阴鸷的皇兄,他知道这是他的劫,也是皇兄的报应。
下了朝,众臣退去,只留下顾平黎和皇帝还在大殿上。听说皇兄又要天下广招能起死回生的术士,甚至为了那些术士口中虚无缥缈的药材要攻打别国时,顾平黎垂下眼,轻笑一声。
“你疯了吗?”顾平黎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