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于寻常人而言,不是什么值得感到喜悦的事情。
于叶琸而言,疼痛其实是一件令他有些渴望的事情。
他是师父捡回来试药的孤儿,说起那时,他大多数能够回想起来的日子,都是在试药与扎针之中度过的。
六岁起,他开始为师父试针试药。
起初,痛感很清晰,他能感受到师父扎进他体内的每一根银针,有多深,有多尖锐,是否扎进了他的内脏,或仅仅是在皮肉之间。
师父扎着针,让他牢牢记住,穴位,经络,深浅。
他牢牢记着,也并未让师父失望,再难的医理,极难炼制的毒药,他都能记得很清楚,炼制得极为出色。
他是师父最出色的弟子,于是最后也出色的毒死了他。
就像师父教导给他的那样。
对于一个师长而言,教出的弟子比他更优秀,不是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么?
他以为就此以后他便自由,高枕无忧。
自此之后,他也确实过得很自由。他无需为生活担忧,沉湎于医术和毒术之中……
不过,也有令叶琸困扰的事情。
他自幼时起终日与疼痛相伴,最后他发现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失去了痛觉。
倒不是说彻底感受不到,只是痛觉变得细微,迟钝,若非伤及要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负伤。
这于一个医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觉得他应该医好自己。
后来他听闻,溟花宫有一种世代相传的血蛊。
此蛊能提升功力,令人五感更加敏锐,若能彻底研究此蛊,说不定对恢复他的痛觉有所帮助。
雪儿以为,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那贪官污吏的府邸中,其实不然。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溟花宫。
大抵是她刚继承花见绯之位那时。
三月初春,溟花宫外桃夭灼灼艳艳,她却一身素白孝衣,站在花树之下。
既是她继承了花见绯之位,那么便说明……前任花见绯已死。
他戴着幕篱,没有上前,自也未看到她的神情,只是少女单薄的身躯像是刻进他心里。
他时常想起,分明没有看到她的脸,梦境中却每每出现她的模样。
后来,出现的次数,频繁地几近异常,甚至能够撩拨起他与痛觉一道消失的欲念。
……这种感觉很新奇。
甚至比他研制出极其珍稀的毒药更令他兴奋。
他想,见见她。
却,不是想见到濒死的她。
她与前教主一战,身负重伤,花祈抱着她来时,她只余下了一口气。
少女的面色苍白如纸,衣襟处全是她吐出的鲜血,呼吸微弱,像是随时都要停止。
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担忧起自己能否医治好她。但更重要的,他竟第一次,开始恐惧人的生死。
他告诉自己,不能令她死去。
幸运地是,他最后也治好了她。
这之后,少女的面容在他梦境中更加鲜活,她会跑会笑,会站在花树之下朝他望来,唤他的名字,尔后,他还能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他对她的思慕与渴望也愈加强烈。
这一种唯独会对她产生的欲望,光是这个念头,就令叶琸热血沸腾。
但,二人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太愉快。
他顺手替她除了任务目标,似乎让她很不高兴,她来到他的药铺,毁了他不少好药。
“鬼医叶琸,你若是下次再敢插手我的事,毁得便不是这些药材了。”她冷淡警告,周身杀意浓烈。
“慕姑娘,不打不相识,我们交个朋友如何?”他试着开口与她交谈。
少女却并不理会,直接丢出手中花错刀,他并未躲避,花错刀利落地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这是回答?
叶琸抿唇一笑:“慕姑娘既是不说话,我便当你是交了叶某这个朋友了。”
他颔首,唇擦过手背上的伤口,血腥味在口齿间弥漫,再一次感受她所带来的痛楚。
疼痛并不强烈,但却格外清晰。
——他几乎是要溺死于这种强烈的快感之中。
他还想继续接近她,想要更多接触她,哪怕是给予他更多疼痛也好……比起用疼痛形容,倒不是说,那是一种快感。
只有她才能给予的,只有她才能满足的快感。
作为医者,叶琸其实接触过这类人,他们对旁人给予的痛苦而快乐,并且沉溺其中。
叶琸以为,自己稍许与他们有些不同。
他并不沉溺于痛苦,只是渴望她带给他的东西,即便那是痛苦,亦或是别的什么,他都会感到快乐。
不是谁都可以的,唯独是对她的。
而他并不需要世俗来告诉他,他这样做是否正确。
他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