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份,严教授新接了个横向课题,对方公司在深川,由于项目前期任务重、时间紧,对方就希望课题组这边能派人过去常驻。
严教授本来打算让胡泊过去的,但陶尔主动申请到那边去,严教授思考过后就派她和胡泊一块儿过去,让两个人相互照应,并着重叮嘱陶尔在外面工作安全第一,有事情及时联系。
前往深川的飞机上,胡泊斟酌了好久终于开口:“师妹,萧哥已经很久不来103了,都在外面工作,所以你其实可以不用躲着他……深川这个项目挺复杂,挺累人的。”
陶尔看向窗外,看白云在眼下游动,却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解脱和自由:“没躲着啊。就是想出来,历练历练。”
深川的项目是在生产线末端做一套产品外观缺陷检测设备,其实在缺陷检测方面,课题组已经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可移植使用的程序块,所以项目前期进行得还算顺利,做出来的样机大体上实现了检测功能。
但毕竟是要用于生产线,所以光做出来还不行,还要保证检测的精度,和检测设备全天候工作时的可靠性、稳定性。
要实现这些,就得进行长时间、高频次的试验。
一开始,陶尔和胡泊是早上8点到车间,晚上5点下班。后来甲方催得急了,他们便延长到晚上8点下班。再后来,甲方老板找到严教授,严教授催他们加快进度、早点回学校,陶尔便开始和胡泊轮班。
胡泊绅士又可靠,主动上夜班,让陶尔白天过来。陶尔体谅他晚上不能睡觉,通常早上六点就过来换班。
这么没白没黑地干了两个月,到了元旦,两个人不但没有做出甲方想要的效果,而且身体也没能撑不住,被一场冷空气战胜,同时感冒了。
严教授也很担心项目情况,来看了看,听了听汇报,当着甲方的面,肯定了他俩的辛苦付出,又露出“严师”面目,给他们最后一个月的时间,要求他们在春节前务必结题。
当然,也给他们撑了腰——
“硬件本来就存在的缺陷,通常是无法用软件弥补的,这可能是造成检测结果不稳定的原因。所以陈总、崔总,你们也要和硬件工程师沟通,不能把全部压力放在软件这边。”
老严在这儿,对方自然收起了傲慢,不断地“好好好”“是是是”“严教授说得有道理”。
临走前,严教授把他俩单独叫过去点播了一下:“你们不是他们的工人,不能对方提什么要求你们都无条件服从,明白吗?赶紧结束,早点回学校。尤其是胡泊,你明年就毕业,也该开始准备论文了。”
两个人已经被项目折磨得没了脾气,蔫蔫地说知道了,谢谢教授。
但严教授一走,甲方这边就又开始施压。
到了1月中旬,胡泊暂时请假回学校提交毕业论文开题的材料,陶尔便只能暂时一个人顶着。
那天早上6点,她跟往常一样心力交瘁地来到生产线,却发现生产线停了下来。她拐到检测设备附近,发现一个穿着连帽冲锋外套的高个子男生正站在旁边,用螺丝刀拆卸检测台里的压力传感器。
她以为是硬件工程师来了,而且对方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私自拆卸她的设备,当场来了脾气,还没等对方转头就开始训他:“你这人有没有素质啊?你随便乱动传感器的位置,会造成我们前期积累的数据没法用你知道吗?”
对方闻声,手指在半空停顿几秒。
然后放下传感器,转身看她。
陶尔就这样愣在原地。
看着对方斜挑的眉梢和清冷的表情,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此刻是做梦,而她还没醒。不然,这位在景行时都不太能见到的男的,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出现在深川,还站在她的试验台前?
手机震了两下,是胡泊发来的微信:
【师妹,你到工厂了吧?教授让萧哥去深川了,替我几天。他可能是今天早上的飞机,中午会到。】
【你有个心理准备,然后你们工作上好好沟通。我弄完开题的事儿就回去。】
陶尔捏着手机等了很久,对方仍旧没有开口。
到底是好几个月不见,所以尽管她先放下姿态上前打招呼,语气也难免生硬:“教授让你来的啊,”像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卡住了,下一句更别扭,“其实我和胡泊快搞完了,你没必要过来。”
他落下个晦暗不明的眼神,便转回身去,继续拆那个压力传感器。
陶尔看得心惊肉跳的,还有点疼得慌,下意识想阻止:“传感器位置变动,会让后面的测试结果不准确吧?”
他唇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语气很怪,既冷淡又不善:“那位置没动的时候,你和胡泊把准确率提上去了吗?”
陶尔无话可说,默了几秒放弃了,转头去工控机上拷数据:“那你随便吧,等会儿给我复位就行。”
“你回来,”他慢条斯理地命令,“我需要一个给我递螺丝刀的。”
“找工人吧,我还有数据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