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认定我以后一定会纳妃?我不会,”梁徽的心蹙得极紧,扶住祝知宜肩膀,目光漆黑浓稠:“祝知宜,你抬起头,看着我。”
“我今日就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可能再纳人,无论男女。”他捏了捏对方单薄的肩头,轻声但郑重地,“我也不会有子嗣,我不会跟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成亲、生子,即便你不爱我、不要我,永远不给我机会,我也绝不会。”
祝知宜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憋出一句:“……你有病!”
梁徽一怔,笑了,眼中重新燃起一点光彩:“是啊,我有病,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祝知宜警告他:“梁君庭,不要拿这种事胡闹。”
“我绝不是胡闹,”梁徽有点从前那副混不吝的混账样子了,但眼神极为坚定:“你爱不爱我,要不要我,我决定不了,但这件事,也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决定,包括你。”
祝知宜肃声道:“陛下想做不负责任的祸国昏君,臣不愿做那乱臣贼子。”
“皇上有皇上的责任要尽,臣有臣的职责要守,皇上要把臣变成那祸国殃民的佞后么?”
梁徽看他是真有些恼了,冷静下来,警告自己,祝知宜是很传统、很板直的人,最在乎理义担当,他也不能用这种方式绑架、逼迫对方,他想要的是他发自内心的信任、依赖和喜欢,而想要得到祝知宜这样的人只能靠一片真心。
“抱歉,是我混账,你别生气。”梁徽放开他,目光还黏在他脸上,但已收敛了那些晦涩不明的阴鸷和压迫感,稍许有了从前那个温文尔雅模样,只是要更真诚许多,目光也诚恳真挚:“我……我不是在逼你,也不是威胁你。”
“我不会强迫你,也不敢。子嗣之事,我有主意,你不要担心,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我们不能在一起的阻碍,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只有一个决定因素,那就是你想不想,你爱不爱我。其他的都交给我。”
梁徽虔诚道:“我只是想为自己求一个机会,一个向你证明我值得相信、值得喜欢的机会。”
祝知宜刚欲开口,梁徽马上又说:“我知道你不信我,你觉得我做不到,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天性血骨里的东西无法磨合,没办法长久在一起,我都理解。”
“我们之前的相处总是处于真真假假的试探之中,一段没有安全感和信任感的关系里谁也不愿意先坦露真心,是我的问题,我那些下意识的反应和决定很伤人,我知道的,只是,能不能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再看看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不想给我反馈也可以,只要别离开我身边,让我对你好,你就接住,行不行?”
“不行,”祝知宜的心被梁徽烘得又暖又热,可为人处世的原则不允许他这样,“哪有无缘无故光受别人的好的?皇上是想陷臣于不仁不义么?”
梁徽偏执地死死盯着他:“没有不仁不义,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我一点盼头。人是会变的,祝清规不能以三年前那个梁君庭来评判和拒绝现在站在你面前这个梁君庭。”
“是,我承认,我从前爱江山多一些,但如今爱你多一些,不,很多很多。求你留下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些改变,不必现在就做决定,对不对?”
祝知宜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会沉陷沉沦,他会情不自禁,会心痛难忍,祝知宜轻声说:“不对,梁君庭,你不必再游说我,这是我回京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祝知宜固执,极有原则,不是容易被说动的人,其实他们之间其实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很难搭建。
或许梁徽真的也喜欢他,但那些刻进血骨里的天性,是构成“梁徽”这个整体的一面。
人性深究起来是很伤人的,更遑论要那样生来多疑经年累月工于心计的人真的完全交付真心,那太为难人了,也太委屈梁徽。
况且,梁徽是泱泱大梁的一国之君,后宫三千、开枝散叶子女满堂是他的权利,他凭什么剥夺,他不能这么自私无赖。
祝知宜一向不喜欢别人为他放弃什么,他可以为别人鞠躬尽瘁无私付出,但别人不能为他舍弃应有的东西,天性如此、家学如此。
梁徽这种人需要的是势当力敌的伴侣,娇柔菟丝被厌弃是注定的事,久病床前尚无孝子,更遑论一个君王的耐性能维持多久,他如今……祝知宜眸色黯淡下去:“君后之职,能者任之,臣身骨折损积重难返,连笔都握不住,再说,臣如今的声名狼藉,皇上不该冒天下之大不讳——”
“你听到了,是不是?”梁徽忽然打断他。
祝知宜沉默。
梁徽直直望着他的眼,不容他一丝闪躲:“太史监的话,你听到了是不是?”
祝知宜一回宫消息就传到朝堂上了,这几年的经历行踪自然也被查得清清楚楚。
前日太史监率言官至御书房劾祝知宜流落柳巷浊地,清名有污,不宜再身居中宫,一国君后,容颜性情、才干能力,甚至家世背景都是其次,唯一点不容置喙不能含糊,那便是贞洁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