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她睁大眼睛。
“我父亲与圣上的关系,天下人皆心知肚明。”李霁道,“一山不容二虎,终会有相争的一日,事到如今,也不过是缺了个开战的借口罢了。”
这道理,漪如自然也知道。
“阿霁,”她想了想,终于问出自己心中那盘桓了许久的问题,“你父亲想做皇帝么?”
李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该知道,圣上从来没有放过他,暗杀不断。”他说,“我母亲,就是死于下毒。”
漪如没说话。李霁的母亲吕氏,在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就死去了。朝中一向有传言,说她并非病逝,而是中毒身亡。如今李霁亲口提起此事,算是坐实了。
“那时,我父亲已经在广州,远离京城,不问朝政。”李霁道,“故而你也该知道,并非他偏安一隅,圣上就会放过他。”
漪如微微颔首。
皇帝对长沙王的忌惮,由来已久。他的生母杨皇后是先帝元配,作为杨皇后唯一的儿子,长沙王原本该做太子。但后来,杨皇后倒了,长沙王跟着失势。再后来,漪如的姑祖母被先帝立为皇后,她收养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便是现在的皇帝。
阴差阳错,因因果果,有了今日。
长沙王的能耐,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反观皇帝,自继位以来,能耐平平。也就是近年边境有了些胜仗,才挽回了些人心。在朝廷之中,包括严祺在内,不少人都忌讳长沙王。但也正是因为有许多人喜欢他,所以才会有许多人讨厌他。
漪如想了想,问道:“若真到了那一日,你父亲胜算几何?”
“我此番来京城,目的之一,便是好好探一探朝中的兵力。”李霁道,“恕我直言,朝廷兵马武备松弛,人心浮动,就算有崔珩这等良将,恐怕也不是我父亲的对手。”
漪如看着他。
“那你呢?”她问,“阿霁,你想做这皇帝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南阳(下)
“不想。”李霁道,全无一丝犹豫。
漪如心中蓦地一动。
“为何不想?”她问,“你是世子,若你父亲做了皇帝,你便是储君了。”
李霁却看着她:“你希望我做皇帝么?”
漪如道:“我问的是你,与我何干?”
“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话才出来,他的手臂被拧一下,不由“嘶”一声。
“哪里有人说自己是鸡和狗的?”漪如催促道,“快说。”
李霁揉了揉手臂,道:“也无甚缘由,不过是见得太多罢了。夫妻不似夫妻,兄弟不似兄弟,儿女不似儿女,所有风光其实都不过是遮羞布,了无意趣。”
这话,漪如听着,只觉无比顺耳。
“可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她想了想,道,“若是你父亲希望你做呢?”
“若避无可避,我亦不会推脱。”说罢,他注视着漪如,“你问这些,是因为你也不喜欢皇宫,对么?”
漪如点点头。
“若将来,我当真要到里面去呢?”
心沉下,漪如轻轻咬唇。
说实话,这对于她而言,确实是个问题。自重生以来,她极尽所能,就是为了远离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离它越近,就越是能享尽繁华,但一旦跌下,也摔得越惨。她已经见识过一次,并不想见识第二次。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李霁,那种感觉,连上辈子都没有过,可谓开天辟地第一回 。
但越是如此,面对着他,她就越是不想撒谎。
“阿霁,”她轻声道,“如果你在一个坑里狠狠摔过一次,头破血流,惨不可名状。下次再到这个坑前时,你可会绕开?”
李霁怔了怔。
“在我看来,皇宫便是如此。”漪如道,“阿霁,我记得去年在扬州的时候,你曾对我说过,于上位者而言,万物为刍狗,喜欢与否并无要,利弊权衡才是首位。圣上当年处置严家,不过是因为在那时,这么做乃利大于弊,日后形势再变,严家又有了好处,自会风光还朝。故而你看,你虽然也说那里冷漠无趣,可当你是上位者之时,这冷漠无趣,其实并无什么紧要,也不会让你伤筋动骨。然而对于我却是不一样。身为刍狗,我只愿我的家人平安,故而那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远不如扬州的市井烟火让人心安。”
李霁的目光深深。
他没说话,却忽而伸手,探入他的衣领底下,未几,从里面摸出一块的玉佩来。
看去,只见那玉牌只有拇指宽,是羊脂玉做的,光润而精巧,用一根细细的绦绳穿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我出生之时,先帝御赐之物。”李霁道,“说是请了国师开坛做法祈福,在上面刻了我的名姓和生辰八字,与我性命相连,可保我一世平安。”
他说着,将玉佩取下,递给漪如。
“将来之事会如何,我无法全然掌握。”他认真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