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弥散过后,梁议突然觉得自己过分委屈。这几天他是怎样企盼着方皋千万要安然无事才好的酸涩心思不足道与外人,他甚至想学他爷爷辈的人去庙里烧束高香,企图以这种欺骗自我的方式获得微不足道的慰藉。
而现在呢?方皋说他回来了,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显得他的这些行动看起来像个笑话。
箫澍眼见着梁议“咚”的一声突然倒下,下意识地冲了过去,及时地揽住了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梁议说:“我没事。”但他一时半刻不想见到方皋,也不想去他家,更不愿意和他其乐融融地吃着火锅唱着歌。
但是,他又迫切地想知道方皋的生存状况。
他将这重任托付给了在场最值得信任的人,“箫医生,你去方皋家看看他吧,我想回家睡觉。”
箫澍郑重地点点头,说:“好。我先送你回家吧。”
这次,梁议没再像平时那样调侃他两句,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梁议,到了。”箫澍缓缓将车停进车位,轻声唤梁议的名字,梁议在路上已经睡得很安稳了。毕竟他中途下车买了午餐,那家伙还是雷打不动地头抵着窗玻璃,箫澍看到阳光透过玻璃的折射在他的眉眼间,那道阴影像一道美艳的伤疤。
但是,梁议好像真的累坏了,箫澍无奈,只得倾身过去给他解安全带。越靠近他越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好像他们的关系中所能承担的分量并不足以出现这样的场景。
就在这时,梁议突然从睡梦中醒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姐妹的男人竟然会和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这还得了?
可能是睡了一觉,身体恢复到了正常以上的机能。梁议只觉得自己挺轻地那么一推,箫医生的头就挺猛烈地撞上了车顶,之所以这么觉得,多亏了那清脆响亮的拟声词。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下了重手,要是放在韩剧女主身上,此时此刻应该双手捂着嘴巴仿佛嘴里会跳出来什么东西那样捂得紧实,眼睛要瞪得滚圆,最好保持长时间的聚焦。这动作很考验人,但梁议不想被考验。
“那个.....抱歉啊,我条件反射......”
“没关系,你很有自我保护意识。”
这话在梁议看来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圈里姐妹之间交道打得多了,别人一句话都得好好琢磨,好赖话之间其实没那么严格的分界线,关键在于这话是谁说的,在哪种情况下说的,说话人说这话时是怎样的表情和语气。梁议深谙其道,但是说话的人换成了箫澍,梁议这番猜测实在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话间,箫澍已经和梁议保持了绝对安全距离了。梁议正想要下车,箫澍叫住了他,伸长了胳膊去够后座的一个纸袋。
“这个给你,午饭。”箫澍另一只手还在抚摸着后脑勺,看来这撞击的冲击力真的不小,他更羞愧了,哪有脸再平白吃人家的东西。
“你也没吃,一起吧。”他的姿态相当扭捏,说话的语气也像个深闺的姑娘第一次见到了除了爹和家里长工以外的成年男性。
“你不是让我去见方皋吗?”
梁议一拍脑袋,竟然忘了这回事。果然睡觉使人精神懈怠。
但睡觉也能让人精神亢奋。
梁议目送着箫澍的车离开,不由自主地想,他对方皋一定会更贴心吧。
人的痛苦之源之一就是容易想太多,不切实际不着边际的想法尤其会让人丧失理智,继而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烦躁和忧郁。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效且健康的解决方式之一就是破坏身边可以触碰到的实物,离自己距离越近的东西更容易受到侵害。
梁议将那显示着箫澍良好教养和真挚关怀的饭盒扔进了垃圾桶。
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