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澍再一次走进这个小区,是这天下午两点多。尽管是难得的晴好天气,空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轻快的元素,仿佛这才是与冬天相称的状态。气候也是干燥的,被天空中遥远的西斜的太阳一照,像是能产生噼里啪啦的火花。
门卫显然还认识箫澍,毕竟那天他们相谈甚欢,问起来做什么,箫澍说来找个朋友。
闻言,对方拿出了寄存在这有一段时间的小纸袋,问道:“这个也是给你朋友的吧,他一直也没来拿,可能是忘了。你就顺便带走吧。”
箫澍手拿着那袋子,有话哽在心口,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拿着那袋子不合时宜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选择了将它放进了车子,再去敲方皋家的门。
但他越靠近目的地越是感觉被束紧了心脏一般,有种呼吸不畅的奇异感觉。他给这现象寻找到了合理化的解释,因为“心疼”。这里的“心疼”,当然不是生理意义上的,而是对于久未见方皋而自然产生了的一种近乡情怯的正常的心理感受。
他试图轻敲门,却惊异地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刚从外面苍白的世界过来,骤然撞进了这片黑暗,所能见到的一切事物都只有昏暗的影子。待几秒钟之后,才逐渐适应了。
他扶着墙壁,上上下下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个凸起,他对着一大片深海似的空气,用他所能使用的最温柔的语气问道:“方皋,你在家吗?我开灯了哦。”
回答他的是与刚才无异的寂静。
过了两三秒,他才按下了那个按键。灯光照亮的仅是玄关的一小片区域,箫澍适应了这光线后脱下鞋,赤脚向客厅处走去。他已经看到了那儿的一个蜷缩着的小小的影子。
但走近身才发现这身影在轻微地颤抖,看不出过分强烈的悲恸,可是莫名得让人觉得他是在隐忍。
箫澍跪在地上,拥住了他,将他全部藏进了自己的胸怀。像对待一个儿童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转而抚摸他的有些长的头发,在他耳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没事”、“别怕”、“我在这”......
片刻之后,方皋似乎稍微恢复了些,紧紧攥住箫澍衣摆的手也渐渐松开,但一说出口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有多么不好。
“是梁议让你来的?”
“对。”
彼时两人已经不是相拥的姿势,而方皋一旦脱离了这种温情模式,就不再像刚才那样脆弱地惹人怜爱。他看到了箫澍还打着赤脚,便撑着桌沿站起来,只是,由于长时间僵持不动使得他在起身过程中感觉到了眼前一瞬间的黑。箫澍连忙扶住了他的腰,等方皋站定后,他又像个正人君子般无措地将手移开了,仿佛刚才是做了多少轻薄的事一样。
方皋将拖鞋拿给箫澍后,竟已经可以打趣地说道:“他真是胆子肥了,我的邀请都敢拒绝了。”
箫澍是参与了事件始末人,他几乎是下一秒就给梁议辩护了:“他最近有点累,刚刚回家休息了。”
方皋用检阅的眼光看着箫澍,话语中似乎带着点意味深长:“箫医生最近和我姐妹走得很近哦。”
箫澍被这还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暗暗责怪方皋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心向着哪里,可是他又不会真的责怪他,相反地,疼惜到不愿意主动问起方皋这几天去了哪里,见过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从方皋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但刚才伏在肩头的哭泣纾解了部分负面情绪。
箫澍悲观地想着,万一他永远也不说出来怎么办,但下一秒,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真的能够走到“永远”这一步吗?毕竟现在,他们还什么关系都不是呢。名不正言不顺的,说什么“永远”。
“我很担心你。”箫澍无奈地掰正了方皋的身体,使他正面面对着自己。他算是看明白方皋了,这家伙就喜欢跟你顾左右而言他,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的担心,方皋绝不会主动体会别人对他的深沉的感情。
“我知道的啊。”方皋是一副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态度,看样子他已经从刚才沉浸式的悲痛中完全抽离出来了,令箫澍不由得感叹,同时,一股无名怒火似乎快要冲破胸膛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箫澍的口气是含着怒意的,尽管他依然没舍得用太高的音量。
方皋突然靠近了他,踮起了脚,像校园纯爱文那样,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马上又分开了。
“这样的话你可以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