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胡根生回到囤堡,召集了堡里的兄弟们。
刚想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兄弟们都问发生什么事了。
胡根生说,我刚才在知府衙门,偷听到高把总在哭泣,据说丁大人为了我们交了一成的税,用了辽东军民的口粮,很多辽民都在忍冻挨饿支持我们。
丁大人养活辽东几十万百姓不容易,还要替我们交税,朝廷不公啊。
大伙顿时大怒,很多人纷纷大叫又要反。
囤兵们大部份都是当年孔有德的降兵,被丁毅训练了几年已经相当精锐。
这会要反,拿起兵器,就是一股股的精兵。
胡根生赶紧劝大伙,你们冷静,你们这样,让丁大人很难做的,朝廷到时叫他来平反,他是打咱们好,还是放过咱们好?丁大人何以自处啊。
众人无奈,很快人群里有人问,如何才能帮到丁大人?难不成,咱们多交一成税?
当然不能多交,宁可交给丁大人,也不能偏宜朝廷,胡根生道。
众人觉的有道理。
胡根生这时又道,我听说,今年登州府被朝廷核税一万八千两,只有六十几万亩被纳入正税,实际上,最少还有上百万亩不用交税。
众人纷纷大骂,骂那些官员,骂那些地主。
“新任知府说,田地难量,点数难定,实在收不到税。”胡根生长叹:“若是能量出田地,逼他们交税,丁大人和我们的压力,就能大大减轻。”
“田在那里?咱们去干,去量。”人群中有人大叫。
接着很多人起哄,去量田,逼他们交税。
“这,这,大伙不要急,这种事,得从长计议,咱们也不是行家啊。”胡根生赶紧劝阻。
9月初,登州囤兵们到处聚集,要为登州府内所有的田地清量点数。
这时稻田无事,等着收割,他们也无心训练,都想干这事,于是有胡根生等几个堡长带头,很快从登州招来一批会量地的人,教囤兵们清量土地。
9月中旬,囤兵们成群结队,遍及登州各地,在有心人的指点下,清量土地,甚至上门要税。
地主和晋绅官员们,苦不堪言,又无法奈何,必竟当年张居正也这么干过,律法上是没有错的。
有地主聚集护院家丁想出手,不料堡兵们更厉害,以削尖的竹枪,大杀四方,几次下来,差点引发新的暴乱,地主豪强们人人自危,生怕再起兵乱,告急的信件,蚂蚁似的往登莱巡抚衙门和登州知府衙门去。
9月20日,莱阳县城。
莱阳县在孔有德兵乱时,是登州境内少许没被乱兵攻破的县城之一,当时的县令是梁衡,因为叛军反叛了半年后才去攻打,他做了充足的准备,所以防守的很好,到叛乱平定,也没被攻破。
但战后,梁衡不但没升官,反被控贪污两万两银,先关入大牢,又充军流放。
据说他和登州佥事宋之儶有点不合,相互揭发对方有罪,但因宋之儶家里田多钱多,最后梁衡被下牢充军。
此时的莱阳县令,正是宋之儶。
当天下午在县衙,宋之儶召集了很多人来议事。
在坐的都是莱阳县的有钱大户,仅田地达上万亩者,有乡绅宋澄平,豪强陆文凤,宋之儶自己,田地达千亩以上者,有近二十多人。
而这些人,基本都是不交税,或仅交一点点税的。
比如乡绅徐有继,家族三代中过举人,他以读书人优免为借口,家中良田两千亩,每年仅交二两银,简直无法想像。
“宋县令啊,,最近好多流民到处量田,还上门要税,这是闹那出呀。”万亩大户宋澄平见到宋之儶就诉苦:“这还是大明天下吗?怎么没人管管啊。”
“这那是流民,比营兵还精锐,我听说黄县豪强周氏,有一百多护院家丁都被他们打败了。”
“听说都是登州参将杨镇部下训练出来的,杨镇这是想干嘛?”
“啥时轮到流民们量田?到底谁给他们的胆子?”
屋内吵成一片,各大户纷纷告状,诉苦。
宋之儶眉头紧皱,听了好一会,也不见停,赶紧伸手;“别吵,都别吵。”
众人这才慢慢停下,眼巴巴看着他。
宋之儶表情狰狞,恶狠狠的道:“本官大抵知道事情起因。”
“朝廷又加派辽饷,登莱巡抚刘元无能,收不齐税,所以这才想办法,打我们良田的主意。”
“故意挑动囤兵上门寻事。”
“这些囤兵,都是登莱总兵徐敷奏麾下,肯定是总兵巡抚暗中联合,想弄我们的银子。”
四周哗然,众人纷纷大叫,要举报到朝廷,揭发他们巡抚总兵的恶行。
“徐敷奏想干嘛?我看登州府内到处都是囤堡,守着各条大路,还私自练兵。莫不是又想学孔有德。”
“可是我听说,那些囤兵都算各千户所的。”也有人道:“怕不是徐敷奏的兵,而是军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