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到现在,龙七少认识重丰也算很长的时间了,可他仍然不知道重丰的来历。
“我出生时,他就在那座喇嘛庙里。后来我长大,过了很多年,重丰的模样从来都没有变过。他就像是一个真的神明,无悲无喜的神明。如果不是我,他可能会继续在喇嘛庙,等待下一个十年离开,然后为更多的人带去生的希望,做完他还没有完成的使命。”龙七少说。
就像,他给那个老族长带去的希望一样。
可他停住了他的脚步。
“你可能很难想像,重丰照顾孩子是个什么模样。”龙七少对陆容说。
尽管那时候,他年纪非常小,可他总归还是有些记忆的。
……
重丰以前应该从来没有同婴孩一起生活过。
一开始,他总是手忙脚乱,对婴孩的哭闹无措也无奈,根本不知道,也看不出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一点点摸索着、试探着学着照顾。
重丰和常人不太同。
比如他的力气非常大,能徒手轻而易举的捏死一头强壮的牦牛,所以他其实不太敢抱孩子,怕控制不住手劲轻重伤害到孩子。
再比如,他的听力非常好,能听到数十里之外的动静,再微小的声响,在他耳朵里都会被放大,所以孩子不定时的哭闹对他简直是一种折磨,起初一起生活时,他因此十分的心力交瘁。
种种不便,令一开始他们生活的磨合变得分外艰难。
好在重丰是个十分有韧性,且耐心、脾气出乎寻常的好的人。
第一年的最后,他已经很了解小七这孩子的某些规律,让自己很好的适应。
第二年,小七长大了些,就变得很乖了,在重丰的耳融目染下学会了一些事情,让重丰轻松了些。
并且,他可以开始学说话了。
但重丰不知道这个。
重丰实际上还是个非常寡言的人,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说一句话,更不可能成为小七学说话的启蒙老师。
他们平时的交流大概是这样:
小七朝重丰张开手,重丰就知道孩子要抱抱。
重丰拿着勺子朝小七招手,小七就知道该过去吃饭饭了。不过他还没怎么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这叫小七更喜欢在重丰铺的毛毡上爬来爬去。
每逢这时,重丰就会用一种无奈又严肃的眼神望着小七,小七只好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其他的事情,诸如换衣服、方便之类的,重丰会根据小七拽他衣角的力道来判断。
后来更晓事后,小七一度有些怀疑,重丰是不是个哑巴。
当然哑巴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听到重丰说话,并且说很长的话,是在第三年的冬初,数千台阶上的喇嘛庙门开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喇嘛走下来,停在他们的房屋前。
重丰并不意外对方的到来,打开门请对方进来。
两人围着篝火坐,小七第一次见除重丰外的人,好气又畏惧的躲在重丰身后,攥着他的衣角探头探脑的看。
老喇嘛看了眼他,说:“看来,你把他养的不错,我还以为你养不活他。”
重丰面色淡然,道:“我答应了他的族人,要做到。”
“那上天的旨喻呢?”老喇嘛说。
这话引得重丰看向他,好一会儿才问:“又出事了?”
老喇嘛点点头,“这次,连五年都没有撑过,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频繁,需要你……”
“我明白。”重丰说,“我会想办法,将那个东西关的再久些。只是他……”
重丰说着,看向了小七。
小七那时还太小了,远看不懂重丰眼底的情绪。
他只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儿,不由得退后一步。
这一步像是打开了他的某个开关,他噌噌跑到重丰给他做的小木床后,缩在那里背对着重丰,表露出了明显的抗拒。
但这个举动并没有叫重丰改变。
重丰思索片刻,道:“既然是上天让我离开,那我便趁这个机会,把他送回到他的族人那里。”
“那回来后呢?”老喇嘛问。
重丰一脸平静的,淡淡道:“在这里。说好十年不入庙,就是十年。”
老喇嘛点点头,道:“那你准备一下,动身吧。”
重丰嗯了一声,送走老喇嘛后再回来,面对的就是小七控诉的眼神。
小七听出来了,重丰要把他送走,不要他了。
他这时还没有什么亲人的概念,但从小就是和重丰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依赖上了重丰,他不能接受重丰把他送走。
可重丰和他不一样,没有半分不舍,只是有条不紊的准备行李,把他的东西都收起来。
次日一早,风雪停歇。
重丰带着他上了路。
小孩子记事快,忘事也快,此时只被眼前波澜壮阔的雪山奇景震撼吸引,还扑腾着想下去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