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思不得其解,接下来几天,我很想找机会跟柯尔巴护士说这件事情,但又担心过于主动攀谈,会让其他人起疑,所以一直忍耐着。后来真的找不到可以跟柯尔巴护士独处的机会,毕竟患者的行动受到严格的控管,护士们也真的很忙。
所以我想,只要尽量不接近那群医生,应该就没事了吧。幸好我的主治医师舒密特医生当时不在那群人里面,让我安心不少。只是我没想到,就算不接近身体的某部分跟怪物连结在一起的人,只要待在近处,都有可能受到波及。
啊啊,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是觉得内心深处缠绕着深深的恐惧与错愕。那一晚的事情,我想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吧。即使到了现在,眼前都还能清楚地浮现那宛如人间地狱的光景。
医护人员例会的约莫两週后,一天晚上的晚餐时间,我们这些状况较好的患者被医护人员赶出病房,聚集在餐厅,准备吃饭。疗养院的菜色很清淡,据说减少调味料和添加物的刺激性,有助于治疗,但是对很多人来说,那简直就是没味道。看看那生菜沙拉,只是撒了一点盐,淋点橄欖油而已,鸡胸肉烤得太柴,酱料又只吝嗇地涂上一点点,马铃薯胡萝卜等根茎类蔬菜烤得烂烂的,几乎没调味。当然不会有饭后甜点,有甜味的食物大概是一週一次的程度。
莉莉安曾经抱怨过,疗养院收了病患家属这么多钱,做菜的时候却这么小气。不过,在这里待了半年,这样清淡无味的食物,虽然很难下嚥,但有总比没有好,我最近也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跟大家一起排排坐好,等着厨房的工作人员将食物送上桌时,眼睛一瞥窗外,忽然发现外面黑得不像话。现在是晚上,当然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一片漆黑,不过,一般的黑夜不可能完全是黑的。有月光跟星光,有时候地上的灯火也会反映光亮,所以即使夜幕低垂,还是可以透过这些亮光的反射看见天空的模样。可是,我当时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我面对的窗户是面向中庭,也就是说,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对面应该是前栋的建筑物,建筑物里头一定会有灯光。前栋现在也是晚餐时间,至少一楼的交谊厅跟餐厅应该是灯火通明,但是我什么都看不到,彷彿有人用一层纯黑的布幕盖住了前栋建筑。
我不禁擦了擦眼睛,想说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说,我以为我面对的是面向中庭的窗户,但其实不是?可是当我再定睛一看,前栋建筑物的灯光又浮现在黑暗中。咦?难道我真的眼花了?
餐厅的工作人员从厨房推出餐车,开始一个一个上菜了。我的注意力也被转移,遗憾地看着这些清淡无味的菜色。等上完菜,我们开始用餐后没有多久,隐隐听见远方传来骚动声。我舔着汤匙上无味的蔬菜汤,直觉地抬头看向窗外,吓了我一大跳。这一次不是外面一片漆黑,而是亮得令人难以置信。
有其他人跟我一样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等等,不会是失火了?」我听到有人低语。
失火?有好几个人忍不住离开座位,衝向面中庭的窗户前,其中还包含了几个脸色铁青的医护人员。真的,是失火了,前栋建筑右侧边角的一个房间窜出猛烈的火燄,我听到的骚动声应该是前栋的人们也发现失火了。火焰烧得旺盛,照得中庭异常明亮,我看到有几个人从连接中庭的出口跑出来。
餐厅里的人大大骚动起来,有些精神较脆弱的人已经吓哭了,有人尖叫,乱窜,整个餐厅陷入一片混乱。
忽然一道清晰而严厉的声音大吼:「安静!」
每个人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科沃夫斯基护理长。她整个人站得直挺挺的,面容严肃,双眼大睁,表情看起来非常恐怖。
「冷静一点!」科沃夫斯基说,接着指示其中一个护士去报警,另外又对一个一脸慌乱的护士说:「你去确认一下火势,小心安全。」
那名护士慌张地点点头,跑出餐厅。接着科沃夫斯基再度下指示:「患者们到后门集合,请厨房的工作人员跟医护人员帮忙带队。不要慌张,依照之前练习的程序就可以了。」
护士跟厨工们也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赶紧行动,把慌乱的患者们带离餐厅。我们跟着人群一起走,为了怕安娜贝拉被丢下,我和莉莉安,伊琳娜都紧紧跟在她身边。一大群人挤在走廊上,因此行进速度很慢,但因为看来前栋的火灾还未延烧到后栋,所以还有点时间,一些护士也喊着要大家不要惊慌,慢慢走,患者们也多少冷静了下来,开始跟着人群走,从后门离开。
我离开餐厅前回头一望,发现前栋的火势越来越大,而有不少人都跑出前栋建筑。真希望前栋的人没事。
我听到科沃夫斯基护理长对几个护士说,「你们跟我来,去带无法行动的患者出去。」
我看到跟着科沃夫斯基进入病房栋的护士里面,似乎有柯尔巴护士的身影。
餐厅里的所有患者都离开后栋建筑了,医护人员开始点名。我们一群人挤在夜晚的树林中,看着火势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