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私自去了,她应当会生气。
而他如今越发怕她生气了,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便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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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金银斋内已经布置妥当,又去订了一批上好的绸缎,乔绾总算得了闲。
方才申时,夕阳仍挂在天边,乔绾便回到了府中。
这段时日倚翠也随着她一同忙碌,乔绾便让倚翠先去休息,自己一人回到偏院,未曾想在门口遇见了司礼。
“司护卫?”乔绾疑惑地看着司礼,不解他不去跟着慕迟,来找自己做什么?
“长乐公主,”司礼抱拳行礼过后,目光复杂道,“属下有话要同公主说。”
眼见这几日牢中血流成河,公子越发冷冽,便是他们这些属下们每日都大气不敢出。
公子更是每夜靠着迷香入睡,他不得不跑一趟。
自回了燕都,司礼便再未唤过她“乔姑娘”,乔绾也懒得纠正,只转身走到一旁的长廊:“司护卫有话不妨直说。”
司礼沉默了一会儿,垂眸开门见山道:“近四年前,公子便须得靠着迷香方能安眠。”
乔绾一愣,疑惑:“嗯?”
“公主当年离开陵京后,公子便夜夜难眠,御医开了安眠的方子,可很快便不管用了,只得用迷香才能睡下,后来在九原遇见公主后有所好转,可这几日,又用上那香了。”
“迷香?”
司礼解释道:“是一种西域荼罗,此物虽是好物,可药性强烈,若是嗅多了,只怕会伤及内腑。”
乔绾怔了下,皱眉道:“既是有害他为何要用?等困极了不就能睡下了?”
司礼垂下头去:“公子用完迷香后,总会梦见公主。”
乔绾听后微微呆了呆。
司礼又道:“这几日公子又用了那香,也是为着能好好休息。”
“什……”乔绾下意识地呢喃反问,转瞬想到了什么,神色微紧。
她这几日对慕迟说的最多的便是要他回去好好休息,而他总是会命侍女郑重地回一句“会的”。
因为这个?
司礼继续道:“还请公主能劝劝公子,即便为了您自己呢。”
乔绾看向他。
司礼硬着头皮道:“公主往后仍需御医改善药方,若是公子出事,朝堂之上惯是些见风使舵的人物,只怕御医也不敢再来。”
乔绾的瞳仁动了下,的确,她于宫中长大,早便知晓这些人情冷暖。
若非慕迟的身份压在那儿,御医又怎会每隔数日便殷切探问一番?
乔绾抿了抿唇,没有应下司礼,只说自己知了。
司礼离去,乔绾静静地回到房中,神情仍有些出神。
直到侍女端着药汤进来,乔绾才回过神来,端起碗来将药汤一饮而尽。
侍女这几日见惯了乔绾早出晚归的疲倦,又想到太子殿下对她的特殊,便主动请缨道:“奴婢以往学过按跷,不若给姑娘按按?”
乔绾思绪杂乱得紧,闻言也乐得自在,应了下来。
侍女的手法很柔和,一下下按着她额角与发间的穴位,乔绾不觉放松了下来,方才司礼的话又钻入耳中。
她似乎越发看不透慕迟了。
她前不久还以为自己于慕迟而言只是安眠工具,而今却被告知,慕迟难以入眠是因她而起?甚至还用了药?
可那时的他对她,分明只有利用与软禁。
乔绾想的太过入神,未曾察觉本轻揉着太阳穴的手僵了僵。
侍女脸色苍白地看着悄无声息走进来的白衣男子,腿一软便要跪下。
男子却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走上前来。
侍女忙福了福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
乔绾仍沉吟着,察觉到头上的力道消失,不觉蹙了蹙眉,可很快那只手又触了上来,力道刁钻地揉着太阳穴处,温柔而有力。
乔绾不觉舒适地眯了眯眸,只觉一整日的疲倦仿佛被揉化开来,好一会儿她方才反应过来,额头上的这只手格外冰冷:“绿罗,你的手怎的……”
她的声音在抬眸望见铜镜中的半张容颜时戛然而止。
铜镜低矮,只映出他的下颌,唇微抿着,白衣墨发,肤如月色白到透明。
慕迟不知何时接替了侍女,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揉着额头,而后又自然地将手指穿插进她的发间,缓缓揉弄着。
乔绾看了眼门外,确定无人通传过:“你怎么来了?”
慕迟微顿,唇动了动,本想问她可曾后悔了,然话到嘴边,却又怕听见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只低声道:“我想你了。”
说出口的瞬间,心口却不觉高高提起。
他从未道过这样直白的话,可这几日,他是真的很想她。
乔绾愣了片刻,转过头看向他。
烛火之下,他的面容仿佛添了暖意,长睫微颤着,如同等待宣判的罪犯,透着薄如蝉翼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