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递嬗,蝉鸣已经成为六月的日常。高三毕业典礼那天,西侧大楼的那棵凤凰木盛开得彷彿一场艳烈的大火,烧红了天际半边霞彩。顏苡莫的胸前别着红花,李宸海和江语凝站在一起
李宸海把手里的花交到她手上,扬起一个很浅的笑容:「毕业快乐。」
顏苡莫凝视着手上那一束黄玫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一阵风吹过,掠起她的衣襬和黑发,她从淡黄色的花瓣收回视线,抬手从容地把短发勾到耳后,平静地看向两人,「再见了。」
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她转身就走,直到顏苡莫的身影在馀暉照映的校园,李宸海才渐渐挪开停留在转角的目光。
「结束了。」她淡淡地开口,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像火葬一样。」李宸海转头,她笑得恬静,却让江语凝看得出神。
她松开她们交握的双手,转身让她靠在角落的磁砖上,「你以前常常不见,都是在这里吗?」她的鼻息缓缓降在她的身上。听见江语凝近似徬徨的失落,李宸海反而笑了出来。
「对呀。」她的声音很愉快,手指交叠在她的后颈,把江语凝往自己的方向带,「跟现在一样哦。」
江语凝没有出声,眉间散发着明显的不悦,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合理化那股悵然,最后在她眼中杂揉成深沉。李宸海看见藏在那张波澜不惊面容底下暗涌的情绪,她的掌心贴上她的脸庞。
她微微使力,江语凝低下头压住李宸海的额前碎发,将薄唇贴上她的,那个瞬间她好像听见她得逞的笑声。李宸海的手顺势往下抓住她腰际的衬衫。耳边只剩下海浪的声音,以及越加躁进紊乱的吐息。
江语凝的手随着短促的换气悄悄探进她的制服,温热的手掌摩娑李宸海纤细的腰,贪恋地缠绵而上,她的背因暑气沁出细密的汗珠,都一一收入江语凝的掌心。手指攀上那一排扰人的金属扣环,李宸海轻轻推了江语凝。
脸庞被日暮染上一层緋红,她微微喘气,浮上水雾的眼迷濛而曖昧。江语凝收回贴在她身上的手,声音低哑:「抱歉,我太急了。」
李宸海连忙摇头,对她笑了起来,然后闭上眼睛再次朝她靠近。
「江语凝!」背后一声清朗的呼唤让她们双双睁开了眼,骤然拉开贴近的距离,顺着声音的来源回头,江语凝看见朝着她跑来的张逸光。
他似乎已经奔波已久:「什么啊我找你找超级久,结果你躲在这里!」他停下脚步,双手叉腰用力喘气,看到李宸海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仍然笑着跟她打招呼:「小海也在啊!」
李宸海浅浅地笑了,和他打了声招呼。张逸光把眼神放回江语凝身上,「学长学姊在校门口,说要跟吉他社的学弟妹拍照,结果找不到你。」他大笑:「学长还说没拍到就不算毕业了,没看到你他都快哭出来了!」
「抱歉。」江语凝有些愧疚,她不知道原来社团里的学长姊那么在乎她,一个总是沉默、总是缺席各种聚会,只会在社课出现或是独自练习的孤僻社员。
「走吧,我们赶快过去。」张逸光转过身,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便往前跑去。
江语凝愣在原地,她还没回过神李宸海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跑在她的前面,「语凝,一起跑过去吧?」她带着她往前跑,踩在寻常的木质走廊仍然可以听见吱哑的声音在耳畔回盪,但她却觉得周遭熠熠生光。
是那一刻她才相信,有人是这样的,仅仅是存在,就足以把整条路照亮。
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几个毕业生聚在一起,花束散落在地,吉他被他们握在手里。看见张逸光出现在穿堂,而江语凝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他们纷纷欢呼出声:「终于来了!还以为我要延毕了!」
学长伸手把几个学弟妹招揽到他们面前,社长还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不过……延毕好像也不错,我明明才刚结束十七岁,怎么现在马上就怀念到想哭……」他的真情流露感染了其他人,他们忍着眼泪,甚至出拳揍了学长并不断调侃。
「白痴哦,你只是不想指考吧!」
「有什么好哭的?你在哭现在没有高中身分也还没上大学吗?无业游民!」
「靠北啊,我们这一届明明全部都要指考,你们再嘲笑我阴德通通不用积了哦?」
「好了啦!学弟妹都到齐了,赶快拍照,书要读不完了,他们也要期末考!」
学姊阻止了他们继续斗嘴,让高一高二毕业生依序排好,把相机交给李宸海,站到最后面和其他毕业生并肩一起,高举手里的毕业证书和吉他,把三年流转的回忆停格在校门的剪影。
「高二的!」最后的最后,前任的社长学长中气十足地一一点名,「对你们我没什么话好说,你们活动也都办完了,升上高三就好好念书,不要指考。」说到后来已是语重心长。
他转头把目光放在江语凝和张逸光还有其他一年级的身上,扬起和蔼的微笑:「吉他社再来交给你们了,要继续喜欢音乐、继续喜欢唱歌、继续喜欢自己做的每个决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