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舟临终出警语燕齐光顿悟查后宫
已至深夜。
紫宸殿中几个太医先给嫮宜含了参片,见她呼吸终于平稳些了,才在外殿商讨了一天的药方。
又有燕齐光的心腹带了一个半新不旧的暖炉进来,利落道:“急病应从此毒中出,具体何种毒药,属下暂时看不出来,可请几个太医一同验证,或有解毒良方。其余证据,皆已封存好,都待陛下查验。只是此事涉及陛下后宫,还请陛下定夺。”
燕齐光在书房中枯坐了一整天,闻言只道:“把那隻暖炉拿去给太医罢。”
那心腹应了一声,悄无声息退出去了。
燕齐光用手撑着额头,心神俱疲。
他不能进去寝殿。
不是不能,是不敢。
许久之后,他叫禄海:“把人带过来。”
门外有人应了。又过了一刻钟,禄海才把人带进来,然后掩了门,自己守在门口。
竟是许兰舟。
燕齐光见许兰舟进来,盛装打扮,毫无愧色,还娉娉婷婷行了一礼,口称:“陛下万安。”更怒三分,震怒之下,手中的茶杯已经丢出去,冷冷问:“贱人焉敢来见朕!”
许兰舟却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杯滚烫的茶,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烫得通红,衣裳也湿了大半,她却毫无所觉,反而嫣然笑道:“陛下今日所为何事,陛下与妾心中都明白,不是么?”
燕齐光盯着她,竭力控制住想将她生撕了的心,问:“既如此说,你是承认了?是你将宜娘下的药?”
闻得此言,许兰舟笑得更灿烂了些:“可惜我竟一时手软,叫她还在苟延残喘。”
见燕齐光果然听了这句话更是再添怒气,才直视他的眼睛:“陛下现在却做了情圣,一声声宜娘叫得亲热,怎么早去哪儿了呢?其实陛下一定觉得是妾害死了方嫮宜对吗?可是妾要说,真正置她于死地的,是陛下啊!妾送的红萝炭,方嫮宜是真的不知道有问题吗?可她能怎样呢?烧了这碳,是或许有问题、或许会中毒、或许会送命。可是不烧这炭,她当时就得立刻冻死在那了,您说,她能怎么办呢?”
燕齐光手一颤,闭了眼,突然说不出话来。
许兰舟一改往日温柔情状,字字斩钉截铁:“妾在红箩炭中下药之事,陛下手里的人,不过一天就能将来龙去脉查个清清楚楚。那当日方嫮宜和鞅狄汗王私通之事,陛下怎么就做了聋子瞎子呢?是陛下查不出来呢,还是怕查出来的结果是他们真有私情,陛下接受不了呢?”
燕齐光心中一震,有些细微的线索忽然连了起来,他按耐住心中的疑问,沉声道:“朕并未问你当日鞅狄汗王之事。”
许兰舟一笑:“陛下是不敢听吗?那就先听妾述述古罢。妾六岁起,就跟着母亲往来宫中节宴,陛下当时龙章凤姿,妾就这么遥遥看着,居然有了不该有的想头。幸而官宦家的小姐,是一定要过选秀这一遭的。妾知道要选入宫中,是万中选一的比例,心里就想着,若是选不上,就罢了,妾就将这份心思藏在心里,一辈子也不露出来。谁知天可怜见,陛下竟亲自点了妾,还夸妾'温柔敏慧、端庄可人'。”
燕齐光竭力回想选秀那日的情状,也不太能记起许兰舟入宫时的景况了。回想起那日,他只能记起嫮宜越过众人,颤动的长睫抬起,朝他望过来的那一眼。
风神秀异,楚楚生姿,从此一眼万年。
许兰舟见他神情,苦笑了一番:“是啊,陛下怎么会记得呢?有方嫮宜专美于前,谁又能记得别人呢?可是陛下,你宠她便罢了,反正当时一个月能来妾宫里一回,妾已经很满足了。后来陛下你偏要专宠于她,专宠也便罢了,大不了后宫的人都没有指望!你那么专宠她,却偏偏又不够信她,让旁人觉得,将她拉下来,也就可以了!果然方嫮宜私通了鞅狄王,陛下都不敢让她说话呢,是怕她开口就要跟鞅狄汗王走吗?!”
她声音渐次高昂,正在激动间,却突然被一声巨响惊到。原来是燕齐光震怒之下直接拍断了桌子,桌面断成两截,纸笔墨砚呼啦啦滚了一地,一隻刚用过的笔滚到许兰舟脚边,染黑了她浅粉的绣鞋。
许兰舟大笑起来,也不再顾忌什么,说话也愈发敏锐:“陛下是不敢听了吗?可是妾偏偏要说。当日妾是如何将致幻的催情药下给方嫮宜的,陛下要听吗?又是如何将她送到鞅狄王的帐子的,陛下要听吗?可笑方嫮宜,醒了之后连想辩解,陛下都不听了呢。陛下当时最介意的根本不是她和别人有了苟且,而是这个别人是方嫮宜的老相好罢?!”
“当真是天意啊,本来只是想让她和人私通,谁知把她送进鞅狄汗王的帐子之后,竟让妾无意间听到了鞅狄汗王和方嫮宜的关係。这难道不是天在都助我?!”
她目光如极夜里的星火,越来越亮,唇角挂着了然的笑意:“其实现在妾根本不恨她,妾恨得是陛下。可是为什么我要让她死呢,妾亲手配的药,毒性极烈,还是很久之前妾无意中在一本孤本上瞧见的,也没有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