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鸣鏑尖锐的声音彷彿起始信号般点燃了城内夜里的欢腾。不论是雅楼内部,还是围墙之外,人们于这不眠夜里的喧闹放纵,透过饮酒奏乐、透过诗歌吟啸,无不充斥城内各个角落。
原先入楼院前,人群嘈杂还没现在这般闹腾,但现在简直就像是一大群人同时收到指令般,锣鼓喧天起来。
纵使对于外头突现的热闹情况不明就里,刘熙仍为辰武感到担忧:方才那鸣鏑一响,是否会被这阵喧哗给掩了去──这一霎那,刘熙便马上会意了过来,赶紧回身对旁的兵士大喊:「戒备!」
几乎是同时,对面一道「动手!」的疾呼也传了过来。
然毫无防备的兵士可怎么抵得过早有预谋的烈勇?只见对面队伍中约莫一半的人忽地迅速蹲下身,或有的腿脚直接猛力朝地一踩,利剑长枪纷纷破土而出。原来是他们早先就把武器给埋在了地里!
那群人动作飞快,一部分人马上将身边还未及反应过来的「同伴」给斩杀,另一半则迅猛朝刘熙这一侧衝来,意欲制伏他们一眾。
所幸刘熙已料得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学着发动袭击的晏国兵士,朝她方才感知到的地面异物处闪去,低身一摸,果真拔出了一把剑。
「他们将武器藏在地里,快找!」刘熙随即发号施令,然后转身替身后己方人马抵御住首先袭来的敌人。
晏国这些逆臣叛将似乎是将武器藏遍整座院落,也因此让立于这一侧的刘熙等人得以马上夺得一部份枪械,不过这也得力于刘熙在最初进院时便有所觉察。然而,仍有部分回身正从本来卸下枪械处取回武器的兵士,被奔至的敌方夺去了性命。
不多时,情势底定。
虽然有好些旧楚派兵士也遭砍杀,但他们压倒性的人数,让刘熙这方剩馀的人马,以及晏嫈、妘染那儿抵死反抗的馀下几名护卫,无力再作挣扎。
「刘大人,见这情况,想必知晓您方才派出去的求兵,已是凶多吉少了吧。凭他一人,可逃不过我等早藏在城内的一眾追兵啊。」景平首先发话,似为断了刘熙心存后路的念想。别于刘熙等人身上溅着血跡脏污的狼狈模样,景平一派从容地睨着刘熙。
听其所言,刘熙不免心忖──敌人果然远不止眼前的数量而已。她心起提防往上望去,果见周遭簷瓦上不知何时站满了弓箭手──敌人备以如此多的人手,或许正是方才闻见的,城里之所以会同时炸开的欢闹声之故。
此番旧楚于戚境中安排的势力,比她们预想的要多太多了。那八百墨者之中暗含异心的旧楚党人,肯定早已聚集于这座城内,或也散伏于戚国民间了也说不定……
「刘大人,再作挣扎可就不好看了。若您能望清楚局势,楚人与贵邦,尚可和气相处,互扶共存。如若不然,恐怕您只得把自己……和您身后一眾将士的性命,留在这──」
「景平!别以为你能这样胡作非为!」
晏嫈出声喝斥,打断景平对刘熙的逼迫。
只见晏嫈立于未止息的浮尘间,脸上不见血污与颓势,眉宇轩昂,犹自气定,彷彿眼前一切于她而言仍不构成打击似的。
「殿下啊殿下──」景平语气冰冷嘲讽,「我确实信你,能以一人之势抵御这全院子里的人。」他说着同时不迭頷首,好似表达对晏嫈实力的认可。「但你身后还带着个拖累,而这边上全是弓手弩手,箭雨之下,你是想如何逃出呀?」说完,景平狠狠仰天长笑,像是终于宣洩出积淤心头甚久的恶气一样,模样十分畅快。
「我等性命事小──别以为我捉摸不了你的意图──即使我真把命交代在这儿了,平海君可不会放过尔等旧楚。」
「所以我说啊,殿下,你还是天真了些。自平海君献上这墨者侵境之计以后,他便销声匿跡啦!我等早翻遍了他隐居的山头,连个鬼影都未见得……想他料事如神,早算出自己引火上身、我楚人不可能留他──殿下,你们仰赖的名士,早已弃你们不顾啦!」说完,景平再次大笑。
即使如此,晏嫈神色未见慌乱,她不过顿了顿,立即转头望向刘熙,接着朝着刘熙頷首。
刘熙瞬间便会意。然思及现状,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要身后卫士同她一道联手晏嫈──乃至她身后目下看来神色晦暗的妘染──等一眾。就算联合抵抗能抗得过院里兵士,但要躲过簷上包围了整个院子的弓箭手,当真是插翅也难飞。
她就败在没算准敌人的数量,只以为能靠着侥倖联合晏嫈妘染,便能逃出生天,却不曾想,她如今的对手,怀着的是豁出性命也要达成目的的觉悟。
「刘大人,您可要想好。究竟和哪边联手,才对您最有助益啊。您看着十足年青,也是深受戚君信赖的朝臣,尚有大好年华还待您发挥……若就这么丢了性命,实在令人可惜啊。」
在刘熙短暂的犹豫期间,老谋深算如景平,也马上看出了她与晏嫈间的心领神会,出言扰阻。
听见景平刻意挑拨她与其馀兵士心神的话语,就在这一瞬间,刘熙想起了人尚在京里,还待她归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