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各怀的心事间蔓延,直到年久黯淡的洋房耸立入眼,废弃的花园只剩下花朵枯萎的颓败貌。
修的执着对此刻结伴而行的二人来说,十分沉重。除了乔治的忧思,露娜朦胧回忆起自己会与修相遇,也是因为那则「奎达尔再现」的传言。
察觉到动静,露娜伸长脖子也循着群鸦飞离的源头望去,在层层树枝的遮挡下,随着他们的靠近隐隐约约显露出目的地暗红色的房顶。
乔治埋怨修何必一直给自己压力、没想到竟然会反抗哥哥的提议、小时候可爱的弟弟怎么变了等等,露娜再回忆起一周前切格凡家族为修举办的小型生日会上,兄弟俩不冷不热的互动,以及修在宴会中宣布要进入工作室修復画作闭关时,乔治眉宇间皱起的纹路彷彿能拧出水的剎那。
「嘻嘻嘻,别跑呀!」
不间断的话语歪掉,才令脸上尽是担忧之色的他被迫停下话头,单手调整军帽。
「露娜小姐务必跟修互相照顾,不要落单了。我每天
儘管如今内心的情感似乎参杂其他异样的情绪,迷茫却不致影响她跟修的友好程度。
换句话说,修打算靠自己破除外界对「奎达尔」的误解和诅咒,以至于不顾他人劝阻依然要回到诡异的画室中。身为兄长,乔治万分不捨,因为对艺术创作的天分不高,且没有所谓的天赋能力,过去选择加入皇家骑兵队努力表现,是他渴望平凡的自己能替弟弟开闢新的道路,未曾想,修的心意超乎想像地坚定。
乔治回神见露娜些微蹙眉,放下绳索想要下马,立刻上前搭手让她方便使力。
「怎么了?」
眾人的「没发现」,意味着他极有可能成为奇蹟的继承人。
「乔治先生,是不是想要露娜,告诉修不要再画画?」露娜一双真诚的大眼,歪着头眨也不眨地看向乔治,缓缓问道。
最终,她猜出乔治同行的原因:这两兄弟吵架且正冷战中。
乔治瞧了一眼洋房,祖父的爸爸和其兄弟就是在这里走入人生的低谷,浑沌、失去自我,就连修跟露娜也……
接过餐篮迅速重整好状态,「没什么。谢谢你,乔治先生。」
露娜歛起眼眸,收回目光,「要不要,等一下亲自跟他再说一次?」
露娜原以为自己前阵子刚跟他们见面过,路上顶多被容易帮周遭人操心的乔治叮嘱几句,没想到对方的牢骚居然像是想藉由抒发对弟弟累积长久的忧虑,无形间传达某种请求,寄望着待会与修见面的她能协助劝劝弟弟。于是趁此时间,露娜迷迷糊糊地努力消化整路上听到的内容。
眼角馀光闪过黑发男孩和金发女孩相互追逐的幻影,露娜认出那是童年的修与自己在这里玩耍的情景。
「咦?」一阵孩童嬉闹的欢笑声在耳畔响起,露娜不自觉拉紧韁绳,背上人儿透出的紧张使黑驹停下脚步前进。
如此童真快乐的年纪,某天她来到一间新开幕的小画廊,正举办一代天才画家奎达尔的画展。绚烂繽纷的色彩令露娜着迷,每一幅画透漏着光明和希望,然而当逛到离仓库邻近的画作时,她却听见细微的小男孩哭泣声从一旁掩着的木门里传来。
乔治面露苦恼,「他为了病重的爷爷心愿,一直想办法要担得起『与奎达尔相像』的传闻。不只是外貌,连能力、艺术天分都要相像,即便皇室不再需要切格凡家族,不再需要画,也要维护这最后一丝的尊严。」
「唉,倒也不是说别让他画画,而是我希望修能够开心地为自己而画。修很喜欢艺术,我也享受在他的作品里,可是或许我们家族真的受了诅咒,才会好不容易修有了天赋后,又突然受伤失去使画动起来的能力。」被那双好似倒映不出光的深邃蓝眼盯着,乔治别开视线搔搔头,远方一群乌鸦在夕阳的橙光渲染下飞起,好一幅诡譎又奇丽的构图。
小时候的露娜,由于在家里开的旧书店耳濡目染下,喜欢各式各样的故事,有空便会在街上到处跑跳,寻着同年龄的孩子说故事,偶尔还会扮起吟游诗人,满足发表的欲望。
被誉为不祥的洋房画室就在那儿。
之后发生了什么,露娜也记不清,只明白那位伤心的男孩,肩负着贵族间对于他这个年纪难以承受的高评价、高期望,和高好奇心。
超年龄的负担很是令人心疼,于是露娜撕下裙襬一角包扎伤口,主动跟修结下缘分。两个孩子天天见面分享生活中的苦与乐,牵掛从童年延续至今。
「不,我说了很多次了。」
笑声跟残影是直接从脑海内传出的,露娜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来到此处,对记忆有着强烈的抽离感。不过他们来过这里确实是发生过的事,当时候,白玫瑰绽放得尤为迷人。
那是露娜与修的头一次见面。穿着礼服的男孩跌坐在地上,膝盖被仓库的物品划伤渗着血,他抽抽噎噎地委屈道:「我听爷爷的话,掉包了一幅自己的画在奎达尔的作品里,结果没有人发现那幅画根本不是奎达尔画的!明明、明明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