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琼恩先生与琼恩太太。」
发出细碎劈啪声的炉火前,站着一位年约十来岁、扎着金色小马尾的男孩,如猫般锐利的琥珀色眼瞳打量端坐在面前的一对神情黯淡夫妇,用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口吻询问。
虽然打扮乾净整齐,脸上画有淡妆,但几缕鬓丝垂掛着的消瘦脸颊略显憔悴。阴鬱妇人的手被面露担忧的男子紧握,两人无名指上戴着崭新的银色婚戒,是身上唯一值钱的财產。
「若是可以见到那可怜的孩子,在能支付的范围内,无论多少代价我们都愿意,也绝对替你们母子保守秘密。」拧紧眉头,留有山羊鬍的丹尼尔.琼恩说。
男孩听闻保证,垂下眼瞼未再多说什么,以行动表示同意。
他走向盖着暗红绒布的画作前,与站于作品旁的金发少妇合力扛起,将其放在夫妇正前方净空的毛毯上。少妇顺势把怀中的沙漏颠倒,细沙缓缓从上方坠落至空空如也的下方。
「只要再穿过一模一样的作品就能回到这里,切记现实该遵守的规约同样不可犯,因为在画里你们所受的任何伤害都会是真实的。那么,三小时后若没从画中出来,或是途中发生变故,我便会烧毁作品强制让两位回来。」
男孩边说边扯下遮蔽物,一幅略高于他的人物画像展现在眾人眼前。
那是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童,褐色捲发、面部神韵简直跟琼恩太太如出一辙,碧如深潭的双眼和勾起的唇角蕴含神秘柔和的气息,在背景看似吵杂的混乱市集中无声递出手里破旧但不掩光泽的金色怀錶。
右下角写的作品名为《愿望的顏色》。
浑然未觉这只是幅栩栩如生的画作,琼恩太太的表情转瞬换上激动的神采,挣脱丈夫的手像个婴孩学步般摇晃站起,蹣跚向前喊道:「戈登,我的孩子啊!」
下一秒,白光自画中迸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噬妇人的身影。
「艾琳!」来不及抓住衣角的丹尼尔追至画前急切地大喊爱妻之名。
「您也赶紧进去吧,琼恩先生。」说着,男孩趁其不备从背后推了犹豫的男人一把,「画中是我基于现实创造的世界,里面的时间流速与这里些许不同。别担心,那孩子会好好掌握的,三小时实现『三人』内心真正所望应该绰绰有馀。」
丹尼尔听出「三人」二字的重音强调,驀地瞪大双眼转头望向身后,想要从亮眼的白光中看清他的表情。然而,强烈的晕眩袭来,最后映入眼帘的只剩两抹一高一矮的模糊身影。
恍惚间,丹尼尔心中投射出的幻影,取代了那对拥有魔法祕密的母子,彷彿见到妻子艾琳牵着画像上的戈登有说有笑地走远……
黄昏将近,准备西下的太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大地烧得魔幻橙红。一对穿着朴实的夫妇从位在田野旁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出来,妇人抱着有她半个身高、由暗红布包裹的神祕长板,踩着轻松的步伐走在前头丝毫不觉得重,不理会身后频频释出想帮忙拿东西讯息的丈夫。
男人搔搔山羊鬍,看妻子回到当初两人认识时活泼女子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穿越到画中世界,丹尼尔并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契机在于艾琳牵着朝思暮想的男孩在耳边殷切呼唤。小屋里除了他们三人,没有其他人存在,画依旧静静地佇立在火炉前,里头人物早已不在位置上,倒是下方多了张羊皮纸条。上头稚嫩潦草的笔跡写着:
「带上画,戈登随时回到画中躲着也方便些。出了这栋屋子,我的能力目前只能让你们前往三个地方,市集、裁缝铺和南方的孤儿院,其馀都只会是明显的『表象』。不过我想这样就足够了。去试着了解你们「想见孩子」的愿望本质吧!
──奎达尔.莫斯」
奎达尔正是那位随年轻母亲隐身在乡间小屋、打造这一切的天才小画家。
会找上他,丹尼尔完全是偶然从朋友那听来的小道消息,毕竟在平民随时可能被当成法师而遭遇猎巫的时代,再怎么有天赋的人除了私下维持生计外,也不希望到处张扬这种牵扯上魔幻的事。根据律法,只有贵族才能保有魔法的传承,并由当今的国王控管着,其馀间杂人士一旦沾染,格杀勿论。
晚风徐来,带着与现实无异的树林芬芳和深秋的温度,远方传来潺潺溪流声。丹尼尔思绪回归,留心于四周,心底再次讚叹起奎达尔的作画功夫与魔力,竟能创造出如此逼真的环境。他连忙上前牵住妻子,拨开稀疏黄叶,人声鼎沸的黄昏市集随即映入两人眼底。
不过,看到市集入口的广场竖立起两根长长木十字架,停下脚步的丹尼尔明显感受到艾琳退去温度的手收紧。
「没事的,这里是虚幻世界,更何况我们带着连接现实的『通道』。放轻松,回到裁缝铺里就安全了。」
像是给对方信心般,他回握紧微微颤抖佈满薄茧的细指安抚。
太阳下山之际,处刑巫师之时。
自猎巫行动开始,人们深信神、人、鬼界线模糊的黄昏是他们力量最为薄弱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