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幼崽们倒是有些呆了。狐迟阳倒是看出来了,剑尊他老人家大抵是隐匿了修为与气息,所以这群幼崽看不穿他真正的面貌。
单从外表来看,剑尊也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气质过于孤冷高绝的青年罢了。
“那他是你的配偶吗……?”幼崽们有些糊涂了,只能小脚踩着尾巴,一个个懵懂乖巧地在路边排排坐,仰头问道。
“不是。”安婆婆也如实回答,“他是我的长辈。”
“哦……”这回,幼崽们不大的小脑袋瓜子有些转不过来了,糊涂道,“所以他才到饭点了就来叫安婆婆回家吃饭啊。但是父亲的话,孩子怎么会比父亲老呢……”
“因为我不好好修炼。”安婆婆不以为意,反而拿这件事来规劝教训他们,“你们将来若不好好修炼,也会比你们的父母更早衰老。”
安婆婆的神情很认真,而她本来就是个很稳重的人。幼崽们哪里想得到她是在开玩笑?顿时信以为真,纷纷作鸟兽散,赶回家好好修炼了。
只有一只“小金狐”不怕恐吓,甩着大尾巴颠颠地跟在安婆婆的身后,仰着小脑袋骄傲地宣布道:“安婆婆就算老了,我也喜欢安婆婆。”
小孩童言无忌,安婆婆听罢竟是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
她眼角的皱纹像被风吹拂的湖面,眼眸却清润有光,外表年迈,眼神却仿佛还是稚子模样。
安婆婆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吧?很美很美,无人能出其右的那种美人。
这一刻,狐迟阳的心态罕见地与幼时的自己重叠了一下。
狐迟阳迷迷糊糊地跟了一路,直到回过神来,神兽白虎才在一处僻静的水潭边停下,妖族幼崽大多不喜欢水,所以这是人烟稀少的地方。
狐迟阳没觉得哪里不对,安婆婆是莲花精,喜欢水是很正常的。他看着剑尊牵着安婆婆回了屋,虽然有些冒犯,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地探头,朝里面看。
“……不对啊。”狐迟阳又有些迷糊了,“安婆婆是莲花精,但气运之子不是人族的吗?”
人族,怎么会突然变成莲花精呢?但如果不是莲花精,安婆婆又是如何进入接叶镇的?她身上时刻散发的莲花香气也不是假的啊。
狐迟阳感到茫然,就连原本确凿万分的记忆与过往都变得不确定了起来。他天生五感敏锐,又总是窝在安婆婆的怀里,不至于认错安婆婆的种族吧?
就在狐迟阳闷头思考时,很快,他的困惑便得到了回答。
“……似乎,又老了些许了。”明亮光洁的镜子前,女子散下一头半黑半白的烦恼丝,用梳子细细地梳理着。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指腹轻柔地拭过自己的眼角,面上依旧无甚表情,眼神无波无澜。
“……”铭剑仙尊背对着她,坐在一旁的榻上擦拭着自己的剑,“……六年,至少比上一次久一点。”
“是吗……”女子看着镜子,眼神却没有焦距,不知道是在看自己,还是看身后之人映在镜中的倒影,“已经六年了?”
剑尊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在外头的狐迟阳却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六年”是什么意思。
但是,即便听不明白,狐迟阳依旧以妖族的直觉与本能,感受到了屋内两人之间那种暗潮汹涌般的诡异氛围。
剑尊不再擦剑了,女人也不再梳头了。他们依旧背对着彼此,任由寂静如水流般注满了房子,淹没口鼻,令人窒息。
“……”过了很久,让狐迟阳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失去耐心打破这份寂静的居然是养气功底极好的剑尊,“你若是没有生念,就会一直如此。”
他语气压抑至极:“六年,也不过是把腐朽的时间延长了些许罢了。莲花白藕能为你重塑躯体,却治不了心病,更救不了命。”
女人沉默了一瞬,说道:“我不懂,我并不想寻死。”
“但你也没那么想活。”剑尊冷笑了一下,他手中的霜刃雪光凛冽,倒映出他俊美却也冰冷的面容,“否则莲花白藕不会那么快便腐朽。”
说完,剑尊便抿了抿唇,他冷笑也不是针对女人,而是针对酿成这一切恶果的自己与祸首。
“……算了,过来吃饭吧。”剑尊站起身,收了剑,朝着厨房走去。狐迟阳有些惊悚地发现,剑尊居然是下厨做饭的那一个。
“我必须吃饭吗?”女人回头,镜中倒映出她略显困惑的面孔。她是真的感到不解。
“吃饭、睡觉、说话、走动、交朋友。”剑尊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清粥小菜,但不管肉还是菜都切得很细,比发丝还要细,“书上说,这才算‘活着’。”
女人不说话了,她拿起筷子,安静地夹了一筷子菜丝塞进嘴里,咀嚼半晌,眼神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如何?”剑尊拢着袖子,冷淡地询问着。
“没味道。”女人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肉丝,品了品,肯定道,“能吃。没味道。”
“你昨天不是说太咸了吗?所以我没加盐。”剑尊看着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