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休沐之日,午夜之时一场骤雨打落了枯树枝头那最后几片败叶。
清晨之时,骤雨初歇,潮湿且冰凉的空气让人猛然清醒。
袁瑾琮早早的起了床,换上了前些日子就已经备好的白色襦裙,长发用一根乌木簪简单的挽起,立牌位之事,也无需妆容,清水洗了洗脸便打算去叫顾清,然而一开门却发现顾清身着白衣,早已经等在了门外。
袁瑾琮微微有些惊讶看了顾清一眼,顾清微微笑了笑,说道:“走吧!”
二人一路无言,袁瑾琮的心情和今日里的天气一般,又阴又冷,顾清自是察觉到了袁瑾琮情绪的起伏跌宕,只是也不好说什么,对于他们两个这种关系来说,说那些虚浮的安慰言语还不如安静的陪伴。
不知不觉间,玄音观已至,一番繁琐的法事结束后,夜筠庭的牌位被安放在了玄音观,既然法事已毕,袁瑾琮同那主持法事的老道简单行了礼,以示感谢后,那老道便带着小道童离开了,只剩袁瑾琮和顾清二人对着夜筠庭的牌位。
看着自己父亲的这张牌位,一时之间,五味杂陈,自己几岁之时便没了父亲,按理说袁瑾琮和夜筠庭的记忆并不会很深,但血缘关系始终是宿命轮回中最深的羁绊,看着牌位上夜筠庭那三个字,满腔的思念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宣之于口,袁瑾琮费了好大的劲儿方才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想好好儿的同爹爹说上几句话,然而开口之时,方才那多番的竭力压制悉数作废,化作了一声哽咽的:“爹……”
顾清转过头,袁瑾琮早已是泪如雨下,顾清很是想将袁瑾琮拥进怀里,奈何在这玄音观,各路真人神仙的眼皮子底下,不好有些过分亲昵的举动,仅仅只是伸手微微揽住袁瑾琮的肩,见袁瑾琮哽咽的有些难以言语,顾清心疼不已,目不转睛的盯着夜筠庭的牌位看了许久后,开口缓缓的说道:
“伯父,我顾清今日在您灵前立誓,他日哪怕粉身碎骨,也定庇护瑾儿一世周全,您在天之灵便安息了吧!”
顾清和袁瑾琮身份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袁瑾琮一心扑在了翻案复仇上,却忽略了当初夜筠庭将她送走的初心本是想瑾儿能平安一世,这一点顾清和夜筠庭的想法一致,他想瑾儿一世平安,但是仇也得报!
顾清不是圣人,并不会说那些放下仇恨之类的漂亮话,瑾儿既然想以自己的方式去复仇,那他便护着瑾儿在这复仇之路上独善其身!
顾清的爱,简单且粗暴。
闻得顾清方才的那番话,袁瑾琮的脑中嗡的一声响,猛然间方才明白,顾清口中所言,才是父亲最放不下的事情啊!
思及至此,袁瑾琮止住了眼泪,方才心里的那些怅然悲恸好像烟消云散了……
袁瑾琮看着父亲的牌位,许久后,露出了释怀的微笑,说道:“爹,瑾儿不能常常陪着您,过几日我便将阿娘的牌位也迁过来,到时候有阿娘陪着您,您就不会孤单了。”
袁瑾琮和顾清同夜筠庭的牌位告了别,便从这间供奉牌位的屋子里走了出去。
骤雨初歇,一片草木萧疏的景象让玄音观有了几分禅絮沾泥之意,青石板路的水渍很明显,一些低洼之处还聚集着小水坑,儿时的袁瑾琮很是爱踩小水坑,回忆涌起,袁瑾琮竟然看着那小水坑有些出神……
“想踩就踩咯!”顾清总是能一眼看穿袁瑾琮的想法,继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衣服弄脏了也是我洗……”
说完,顾清看着袁瑾琮看着自己的眼神由略带感动逐渐转变成了一个白眼……
袁瑾琮翻了顾清一个大白眼之后便率先朝着玄音观的大门走了过去,玄音观门口的台阶有些陡,女子的裙摆不同与男子着装轻便,袁瑾琮只好提起了裙摆,最后一节台阶下面积蓄了些许积水,袁瑾琮见状便低下头将裙摆再提高一点,抬头却见顾清已经对着自己伸出了手,眉眼带笑,那么的顺理成章,那么的自然而然……
袁瑾琮愣了片刻,随即便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的交到了顾清的手中,顾清反手一握,将袁瑾琮扶下了台阶,洁白的裙摆干净如初,没有染上一滴泥水。
袁瑾琮看了看顾清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愿放开的模样,又看了看洁白的裙摆,瞬间觉得,就是他吧!这辈子就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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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已至,白雪纷飞,枯木残枝上洋洋洒洒的覆盖了些许白雪,院落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枝盛开的红梅,顶着茫茫白雪凌寒盛放,袁瑾琮趁着休沐之时披着斗篷前去折了几支红梅插进了一只白瓷花瓶里,放在了书案上,低头嗅了嗅幽幽的梅花香气,一片岁月静好的清幽。
袁瑾琮坐下来看着眼前这几支红梅出了神,看着看着便叹了口气,红梅虽美,然而其他的事情可并没有眼前这支红梅这般清幽静好,原本袁瑾琮便是怀安王引荐的人,后来袁瑾琮刚一上任处决了秦太师儿子这一件事又同秦太师深深的结下了个大梁子不说,这把又把秦太师的女婿给抓了,大理寺从上到下恐怕是再难有几天安稳的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