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喻沅不愿意待在房间里面。
莹玉按照世子的吩咐,将喻沅收拾得清清爽爽。
十二娘裹着被子,睡得不安稳,左右打转。孟西平就坐在她边上,垂着眼睛,伸手帮她掖被角,免得她从床上滚下来。
啪的一下,是十二娘胡乱挥起的手,打到了孟西平身上。
莹心被清脆的动静吓了一跳,觑着孟西平神色。
这两日,他总是夜里来照顾十二娘,白天和没事人一样,不同模样的灰衣男子来找他,神神秘秘地商量事情。
莹玉看在眼底,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一宿一宿的熬,身子早晚遭不住。
不光担心他,关键是十二娘,官船速度已经算快,可去帝京最起码还要花上半个月时间,要是中途遇上其他事情,花的时间只会更长,十二娘日日受罪。
心里某个想法骤然破土而出,莹玉跪下来劝他:“婢子身份低微,本不该说这些话,今日斗胆,只是不忍见娘子因为晕船如此难受。”
孟西平将喻沅乱动的手臂塞回被子里面,轻声道:“你说。”
莹玉闭着眼一鼓作气:“十二娘身体虚弱,实在不能继续待在船上,请世子爷放娘子下船,改走陆路到帝京。”
喻沅在梦中沉浮,觉得自己像一叶随波逐流的树叶小舟,随急流转来转去,身不由己,整个身子都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顺着水流的圈往最下面沉去。
忽的前方水幕高企,铺天盖地扑过来,喻沅这叶小舟被撞来撞去,她试图逃离,天地为雷雨颠倒,她也被暴雨击碎。
她猛地惊醒,深深喘了一口气,突得顿住。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天色黯淡。昏暗的船舱里,挂了一盏灯。
孟西平坐在灯下旁边剥桔子,黄橙橙的桔子果肉,垒成一小堆山。
清新的桔子味道霸占了整个房间,就像突然出现在她房内的人。
喻沅怀疑自己还没醒来,才会在梦里梦到这么诡谲的场景。
孟西平在给她温柔的剥桔子?!
她捂着被子,不确定的喊:“孟西平?”
孟西平三两下扒完一个桔子,将果肉喂到她嘴边,注视着她:“是我。”
哦,不是梦。
喻沅头晕稍稍缓解,仍有些头痛,偏偏腹内空空,见到桔子觉得口齿生津,不由张嘴吃了一口。
蜜桔果肉甘甜,汁水充足,甜滋滋的。
喻沅接二连三吃起来:“这时节,哪来的桔子?”
孟西平将最后两个桔子剥完,全部放在果盘里,轻描淡写地说:“这艘官船从西南来,船上装了些西南特产,我找他们要了些来。”
喻沅吃着也想起来了,由于地势特殊,年底大宴上的瓜果蔬菜大多来自西南,这艘官船上装得大概就是西南送往帝京的贡赋,守卫才如此森严,怪不对孟西平非要搭上这艘船。
这些蜜桔都是西南特产,是要送进宫的,以前宁王府最多也就能分上两三篓蜜桔。
现在孟西平大剌剌在吃给皇帝的贡品!
孟西平见她明白过来,朝她笑了笑。
喻沅便也不客气,吃就吃了,皇帝那老头子还能找她算账不成。
她吃完拍拍手:“我要出去走走。”
孟西平不阻拦,已经拿起她的披风:“我叫莹玉给你熬药去了,胡大夫给的方子,据说对晕船很有效。”
喻沅怀疑地看向他,撑住摇晃的木板:“但愿如此。”
两人起身走到外面,江面上煮着半块太阳。水天相交处,波光粼粼,金灿灿一片,与太阳相融。
两岸青山连绵,或许不该叫做青山,一点秋意,两岸乱红残黄点缀其中,绿意黯淡不已。
孟西平随手拿出一个小玩意:“想玩吗?”
喻沅抬眼去看。
他掌心里躺着一个精巧的鲁班锁。
喻沅接过,这块鲁班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似玉非玉,在手心里发着热。
她用指头小心去摩挲,果然在尾端发现了上头凹凸不平的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往喻府送这些的?”
她对这些东西没有丝毫印象,前世她在江陵有好多好多朋友,没到帝京前,每日都和许多姐妹玩耍,来不及注意家里的小玩意。
孟西平深深看她一眼,一只手虚虚扶着她,另一只手握住船上栏杆:“事情过去很久了,我早已忘记。”
每年习惯性攒点东西,送到江陵来的只有鲁班锁。四年前,他因为某些原因,渐渐养成亲手做鲁班锁的习惯,有事没事捡起来雕。
有一次被外人看见,后来往宁王府送过来的礼单里逐渐多了些精巧的小玩意,孟西平通通留下,拆解开来偷师。
喻沅吃了胡大夫给的药,头晕的症状没有缓解,过了两刻钟,仍旧是没什么反应。
她只好低头玩鲁班锁,试图转移注意力。
看到些什么,她疑惑地嗯了一声,发现衣袖上有几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