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沅若无其事地将手从孟西平脸上拿开,拧干毛巾,亲自擦拭孟西平的额头。
生病的时候,他紧闭双眼,看上去冰冷又脆弱。
她问身后的灰衣男子:“孟西平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剑雪平铺直叙:“世子爷淋了雨,晚上睡下时身体就有些不好,不肯叫我们打搅女娘。”
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孟西平都烧的糊涂了,剑雪才咬咬牙,叫人去通知喻十二娘。
喻沅觉得有些棘手,小心揭开被子,他胸前伤口处也湿漉漉的,幸好处理及时,没有渗出血。
于是又一番手忙脚乱,叫剑雪替孟西平换了身干爽的里衣。
喻沅靠在床边,帮他擦着额上的汗,突然被孟西平抓住。
孟西平玉似的面容上被高烧熏出灼热的红色,眉头皱在一起,神情痛苦,不得放松。
莹玉在喻沅耳边道:“娘子回去休息吧,婢子来守着世子爷。”
喻沅看了看被孟西平抓住的手,轻易挣脱不得,他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当即叹了一口气:“你们回去吧,明早再来找我。”
莹玉没反应过来:“娘子要留下来?”
喻沅将毛巾丢在盆中,语气无奈:“他淋雨发烧和我有些关系,我留下来照顾他。”
房内的人都识趣默默退了出去,留下一盏烛火。
换了几次水,等孟西平额上温度渐渐退下去,喻沅趴在他床边,任由孟西平拉着手腕,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刚准备休息会。
孟西平突然喃喃道:“十二娘,别走,不准把玉佩还我。”
他的声音又快又轻,喻沅只听得到十二娘和玉佩几个字。
意识到他在做梦,或许是梦到了她。
喻沅没听清,重复了一遍:“孟西平,你在和我说话吗?”
孟西平当然没有回答,他又安静下来。
喻沅掖了掖披风,握住滚烫的手炉,恶狠狠对仗着生病,不肯放她离开的孟西平道:“叫你说你又不说,下次我可不听了。”
她继续趴着。
孟西平却好像听到了她的话,突然发狠,手掌下滑握住她的手。生病的人丝毫不知轻重,紧紧捏着她的手指发痛,语气里饱含痛楚:“十二娘,寒山寺的梅花开了,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喻沅听清了这句话,以为他梦里到了帝京:“你想带我去看寒山寺?”
她声音缥缈,在他耳边柔声说:“孟西平,你忘记了,你曾经狠心将我留在寒山寺里。”
他急切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声音微弱:“我没有,那是因为……”
喻沅一点也没听清他后面的解释,走了会神,和糊涂生病的人讲不清道理:“孟西平,你是不是故意耍我的?”
孟西平话中含着深深的后悔,他说:“十二娘,相国寺的桃花是时候开了,我们约好一起去看,你别走,别走,等我回来。”
相国寺的桃花?!
喻沅心中巨震,刹那之间心神清醒,霍然甩开他的手。
相国寺的桃花久闻盛名,并不蹊跷,可这桩约定分明是前世的喻沅去世前,对孟西平提过的最后一件要求。
他和她都没有赴约。
一个未曾拥有过记忆的人,也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吗?
喻沅心中紧张不定,再去问孟西平,紧张得喉咙发痒:“孟西平,你也记得前世的事情,对不对?”
他躺在床上,咬紧牙关,再不肯泄露一个字。
喻沅越想,心思越明亮。
不止她一人带着记忆回来,孟西平竟然也有可能带着记忆回来!
所以他才提前去了江陵,亲眼看着她在喻府挣扎,将她带了出来。
也是,今天她在寺庙里提起裴三娘,孟西平的第一反应就很奇怪,他迟疑了一会才问,她为什么认识裴三娘,却不问她徐苓为何要提起裴三娘,那模样,分明是他问心有愧,才心虚避开!
喻沅闭了闭眼,惊颤不已,回想着这一路上的言行,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孟西平面前露出马脚,惹他猜忌。
没有无缘无故,一直是孟西平在看着她。
她心里委屈,蓦然落下泪来。
孟西平一觉起来,先是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后来觉得手臂酸疼麻木,他垂下眼去看。
喻沅趴在他手边,脑袋枕着他的手臂,发丝垂落,只露出一半侧颜,看着模样甚是乖巧。
她身上的披风委顿在地,竟这样守了他一夜。
两只手十指交叉,牢牢握在一起。
孟西平费劲地抬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喻沅被吵醒,闷闷抬起头,脑袋在他掌下,表情颇为无辜,愣愣地盯着他。
孟西平以为她要翻脸不认人。
喻沅却拉下他的手,在他的额头上靠了靠,舒了口气:“好了,烧退了。”
她扭了扭酸痛的肩膀,松了不知什么时候和孟西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