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四)
母妃!
虞怡今日起的有些晚,巳时已过,才迷迷糊糊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秋兮伺候她洗漱梳妆,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瞬间将她的瞌睡吓去了大半。
离儿?虞怡的脑袋仍有几分混沌。
秋兮看着眼前她只身着里衣里裤,手撑额头睡眼惺忪,发丝半扎半散的模样,叹了口气,绕过屏风,走到门口,打算让二皇子先在门口稍等片刻。
谁料容止离提前一步打开门,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见房内只有她一人,他沉声问道:母妃呢?
秋兮满脸惊愕的站在原地,呆愣愣地指了指身后的屏风,她第一次见二皇子在皇贵妃娘娘殿内如此失礼。
容止离则直接绕过秋她,提步朝着屏风内走去。
想到娘娘此时的仪态,秋兮立马小跑挡在他身前:二皇子!娘娘还在梳洗中!而且您刚刚怎能未经允许直接闯入女子闺阁?
回想刚刚二皇子做的一系列事,都古怪的很,同以往的他全然不似,莫非是中了邪?
秋兮思索着,要拦住他的心也愈发坚定,唯有颤抖的身躯暴露了她此刻的强装镇定。
好在她的话起了作用,容止离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在深深地看了一眼屏风后,退出了房外。
秋兮瞬间如释重负,她再次回到屏风后,虞怡脸上已经褪去了瞌睡带来的迷茫感。
娘娘,二皇子今天有些奇怪,咱们还是找个理由避了不见吧。秋兮想想还有些后怕。
虞怡摇摇头,她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等了许久,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容止离看向门口,虞怡也正好望来,她眼里满满的温柔关爱,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也是在这个门前,一高一低,两两相望着。
容止离自记事起,就清楚地知道,他并非虞怡的亲生儿子,只因父皇时时刻刻都在向他明示这一点,但他也从未因此期待过自己生母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虞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美好了,让他觉得,不管是父皇也好,生母也罢,他都不在乎,只要她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就足够了。
可今天早朝后父皇叫住自己说的话,却让他有种即将被抛弃的感觉,明知母妃的决定是为了自己好,他依旧克制不住去乱想和不安。
于是一出紫宸殿后,他就立即来到这儿想要问清楚。
母妃。容止离开口唤道。
虞怡微微点头,两人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她遣散下人后,才假装不知地问道: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早?这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她在给他机会,只要顺着这个问题,容止离就可以轻轻松松说出他不想选妃的意愿。
然而眼前的少年却避而不答,反道了一个与话题全然无关的问题:母妃,当我是您的儿子吗?
离儿今日是怎么了,母妃自然是把你当亲生孩子般对待的。
虞怡惊讶地睁大眼,对于他的问题毫不犹豫道。
然而这样真诚的回答,却并没有让他心情变好,甚至不知该对这个回答表达出喜悦,还是失落,至于失落什么、为什么失落,他自己也不明白。
母妃为自己选妃,他在不安什么?母妃当他是亲生孩子,他又在失落什么?以及两年前,母妃要为自己和白家定亲,他又在逃避什么?
他自认很孝顺母妃,但这些是一个孝子该有的情绪吗?他好像,不想被她当做亲身儿子对待。
可我不是您的亲儿子!甚至您当年还不知道您怀的是男还是女,那个胎儿就已经
这么多年的困惑带来的烦躁感,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窗口,容止离近乎冷漠地说,却忘了思考。
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情绪宣泄。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容止离偏着头愣住,不是为这一巴掌,而是为自己方才的话。
他怎么在她面前提这个
虞怡已经站起,胸前仍起伏着,心中既悲痛又愤怒。
是儿臣失言了。容止离涩声道。
选妃之事,本宫日后不会再提,没别的事你就先离开吧。
虞怡只是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
她没想到就选妃一事,竟勾起了她最痛苦的一段回忆,她无法做到不去迁怒容止离,只能先让自己冷静一下。
儿臣告退。
看着女人气红了的眼眶,容止离自责地抿起唇,转身离开。
待看不见他的身影后,虞怡才不适地皱眉,胸口传来阵阵闷痛。
忽然,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眼前逐渐有些发黑,直至昏厥倒地。
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而来。
紫宸殿前和怡风宫内,全然是两种不同的景象。
前者是极致的热闹,后者是极致的安静;
前者灯火通明,后者暗沉如灰;
前者人人面带喜色,后者人人脸色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