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省城
明天你出去打工吧。余母吃着饭,冷不丁说到。
余海还端着饭碗,愣了一下,好。
实在不是娘赶你,是有人张罗要给你说亲,我怕瞒不住了。
余海往嘴里赶了几口饭,闷闷地:我知道了。
他们要瞒的这个秘密,是有关余海身体的,他是一个双性人。
余海的命运,每每说起来村里的老人都要抹两把眼泪。
他生在一个小渔村的贫穷家庭,出生那年家里还欠着几十万的赌债,儿子出生,余父很高兴,下决心再也不赌了,要赚钱养家,跟着大船去太平洋上捕鱼,结果不知怎么就丢了性命。
同行的同村人说,是他自己喝醉了酒去甲板撒尿,被浪卷走的,总之连个尸首都没运回来。
远航公司的赔款填了赌债的窟窿一分都没有剩下,留下嗷嗷待哺的他和虚弱的母亲。
因为吃不饱,余海从小就比别家的小孩瘦弱。念完高中,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供他读书了,他就去镇子上的码头拉货。
码头的工作虽然辛苦钱不多,但是包饭,十几年来,余海第一次感受到填饱肚子的感觉。加之做的是体力活,他很快抽条长高,练出一身精干的腱子肉。
余海能吃苦,因为母亲多年来对父亲的埋怨,对赌博抽烟等不良嗜好深恶痛绝。渐渐被村里的媒婆盯上,不过鉴于他家里的条件实在太差,说媒的对象都是些离异带孩的女人,余海不说话,咬着下嘴唇让母亲回绝。
他是有喜欢的人的。对方是余海高中时班上的班花,叫余星雨,高考考上了外省的985大学,据说毕业了在省会工作,听说一个月能有一两万的收入。
那样优秀的女孩子不会看上他,他的家庭。更何况他是这样的身体。
以往余母会用余海还小去回绝媒婆,可是这几年,他待在家里的高中同学纷纷结婚,余海一个人形单影只倒显得突兀。
看着儿子闷头吃饭。余母也红了眼眶,出去努力几年,咱说什么也要把手术做了。
嗯
余海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就去码头辞工,码头管事的叫余大仁,是余海父亲那辈的,看着余海长大,乍一听余海要外出闯荡,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余海不会说谎,支支吾吾半天,说要去城里挣大钱。余大仁看他脸红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了然笑了:小海是想赚钱娶媳妇儿了吧。
余海编不出来别的借口,陪着笑算是默认。
离月底还有几天,余大仁给他算了整月的工资,余海捏着多出来的那几张红票子,不停地鞠躬感谢,出了管理室就钻进村里唯一的小超市,拎了两提牛奶回去。
他翻出上学时候买的黑书包,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塞进去,灌了满满一瓶白开水,忐忑地入睡了。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码头,不是上工而是坐船。他在码头那么久,知道去市里的船票是17一张,却很少坐,检票的时候心疼的不行。
检票员小凤是个热心肠的姑娘,两人认识,知道余海家的情况,悄悄塞了员工卡给他:你下次回来刷这个,不要钱。
余海挥挥手:这怎么行。
小凤硬是把卡塞进他的兜里,给你就拿着。
余海感动极了,大仁哥是好人,小凤也是好人,世上真是好人多。
他又转了一趟火车才到省会,余星雨听说他来省会打工,非要请他吃饭,但是因为晚上要加班,只能卡在下班的间隙。
余海中午就到了,听她这么说隔着电话撒谎:我那个时候刚到,时间刚刚好。
毕业后余海还没见过她,虽然知道无望但还是想看她一眼。他来省会,有一部分私心是想和余星雨在一个城市。
等他攒够了钱做了手术他们会有可能吗?
余海早早来到余星雨上班的cbd,他的打扮和市中心高大的楼宇完全不匹配,引得楼下的保安频频向他张望。
只是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扛着压力,硬着头皮蹲在门外。
看到保安第三次盯着他,余海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走到保安亭,我、我在等人。
等谁?保安问他,眼神中满是怀疑。
余海犹豫要不要把余星雨的名字说出来,会对她有影响吧,明明人家约的也是下班后。
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人名来,保安神情严肃起来:先生,请你离开。
啊,好不好意思余海拘谨地道歉,准备去地铁口等。余光瞥过保安亭外的海报,他的脚步又停下了:你好,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保安皱了皱眉:不招了,这个海报忘记撕了。
哦。余海有些失落,扶了扶肩上的背包,谢谢。
他走出去没几步,就有人追上来,等等,先生,请问你愿不愿意当我们老板的贴身保镖?
那人穿着西服戴墨镜,头发梳成背头一丝不苟。
不会是骗子吧?余海小心翼翼把手抽回来,你们老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