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从珂和许颂千结婚后的第一个端午节,他们前一天晚上就到许宅住下了,准备第二天早起干活。
许家人在每个传统节日,不论在哪,不论做什么,都尽量要回到这宅子里过节。一家人一起,元宵包汤圆,清明节包清明粿,端午节包粽子……
连过几个节,张从珂发现,自己竟然是所有人里手艺最烂的——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手艺。
就拿上次清明包清明粿举例。
许奶奶什么都会,给所有人分工,自己负责揉面。她袖子挽上去俯身揉搓,盘起的银发一丝不乱,模样和写字一般端庄;许深和梁冉月夫妻两个,梁冉月会炒馅菜,许深则刀工了得,配合完美;许景元和许颂千负责包,兄弟俩速度不相上下,手里出来的粿子排在桌面上泾渭分明,生怕混到一处去。
张从珂……她负责到处捧场。
揉面她烫得受不住;炒菜她被油溅得乱蹦;切菜她切出来的梁冉月外壳炒糊了内里都没熟;包粿粿的成品一个开一个口,盛开得各不相同。
“我好没用,”她睡前想到上次清明的事儿,止不住懊恼,有点想逃避,侧溜进许颂千的怀里乱蹭,寻求安慰,“我干什么都搞砸,这次端午怎么办啊……”
许颂千顺势搂过她,轻拍两下,温声道:“这次我们要干的和厨艺不想关,你应该行的。”
“真的吗!我们干什么?”
“采箬竹叶。”
许宅之大,张从珂到现在也没有逛完过。今天跟着许颂千七拐八拐的,又到了一个她从未涉足的地方。
“竹园里面怎么还种着这个。”她看着眼前出现的一片箬竹惊叹。
“外面的竹子好看,所以只带你在外面走过。里面的这些,种的不多,专门为了端午辟的一小块地。平时除了负责照顾的人,很少有人来。”
“它们都好矮。”
一路走来,竹园里的竹子各种各样,但都高高的,拦在小道两侧,只空出中间一道窄窄蓝蓝的天。风经过它们“沙沙”的过滤,吸入肺腑格外清新香甜。所以就算视线被遮挡,张从珂行走其间也觉得心情开阔。
她吃过很多粽子,却没见过箬竹,参照一路过来的竹子高度,她不禁想:要摘竹叶,那难道不得拿个梯子来够。
——又或者自己得骑在许颂千……早知道出门不穿裙子了……
咳咳。
她拍拍自己的脸,止住自己的脱缰的思绪。
没想到一到这儿,居然看到了这片和她差不多高的竹子。
“我可以摸到它最高的那片叶子哎!”
张从珂兴致盎然,采摘东西什么的她还是自信能够胜任的。而且越是叶子大片的箬竹越矮,她根本不用垫脚。
难得有显着自己个儿高的时候,她自告奋勇包揽了所有上端的叶子,把下部分的叶子分给许颂千去挑。
于是,娇小的女孩向上抬着手,高大的男人反而要向下弯着腰。
许颂千“屈居”在张从珂的手臂下,一点意见也没有。偶尔张从珂晃动的手臂会拨过他的发梢,和风拨过的感觉不同,带着馨香和微痒。
他手上挑着叶子,却分出八分神细细感受那余韵,只在对方拿了片又大又完好的叶子朝他炫耀分享时,他才从她的笼罩下暂时抽出身,目光重新有所聚焦。
“不是越大越好,要选大小匀称的,这样好包。这么大的就行,”许颂千拿了自己摘的叶子给她做例子,“也不用摘太多,包不完。差不多数量了就拿去那边的井口洗干净,带回去给他们。”
“小心手。”
新鲜的箬竹叶边缘有毛刺,直接摸上去不刺手,但要是皮肉在上面拉过,很容易划出细细的口子。
只渗了一点点血。
张从珂看着自己手上小小的那一道,不甚在意。面上也不动声色,该怎么摘还是怎么摘。
终于摘得差不多了,两人拿着这一背篓的箬叶,来到井边。许颂千熟练地打上来一桶水,倒在旁边的脸盆里。张从珂再把箬叶从背篓里拿出来,放进脸盆里。
两人没什么形象地蹲下来,开始清洗叶子上的灰尘。
初夏的清晨,竹园里的温度正好,井水冰冰凉凉,十分舒爽。张从珂把整只手都埋进水里,细心感受,让水沁润她手上的每一寸肌肤。
白白嫩嫩的纤细小手,衬着碧翠碧翠的箬叶,从清澈透亮的井水里映出来,像是被流水打磨得最光滑的白鹅卵。
许颂千洗着叶子,眼睛却黏在这双手上。
两个人现在摘完箬叶,中午要和许奶奶他们一起吃,下午又要去拜访张从珂的父母,晚上歇在那边。
算起来,此刻是今天难得的独处时光。
“手怎么了?”
他乍然停下思绪,凝神在那白鹅卵上的一道红痕处。
“嗯?”张从珂不解地把手抬起,左右看了一圈,“哦,刚刚划到了好像。不疼的,我都没感觉。”
她说的是实话,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