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在季卿语的一言一句里,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攥着放在心口,让她感受他渐渐剧烈的心跳,他凝着她的眼睛,没说话,可?这份无言里,却又?夹着千言万语,他与季卿语十指相扣,掌心亲密相接,把她的手背抵在额上,半晌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闻她身上的味道,是季卿语独有的,娇气精致的娇小姐就是好,都随他住到乡里来了,还是不忘熏香。
顾青的手搂着她纤细的腰,一只手就能盖住她的后腰,半晌,轻轻枕在了她的肚子上,这么?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季卿语问他:“做什么??”
季卿语踮起脚,抚着顾青的侧脸,轻柔有力地说:“都过去了。”
“将军说起当?时这般肯定?, 可?那时候明明是慌乱的,将军是如何确定?没人?再追的?将军知道薛氏父子不敌众多的杀手,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把药碗摔碎,将军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所以, 是真的没人?追杀,还是将军已经先入为主地把当?初那事?怪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觉得?那个陡然摔碎的碗根本没能引人?注意, 没人?会?追自己?”
这似乎是个不大惹人?欢喜的新年,除了年夜里恰合人?意烟火,过后的欢愉都渐渐成了淡色。从外头回来,顾青睡了很长的觉,他似乎从没睡得?这么?沉,也从没睡得?这么?安心,他扣着季卿语的手,放在眼底,像是扣住了自己的心脏,意外地安心着。
“抱一下。”顾青把人?又?往他那搂紧了几分。
顾青肃着一张脸,心头微乱,如果?情况不算紧急,皇上是不会?让辛责成率军出征的,悬壁的战局应该只比他想得?要查,可?师父已经这半年岁了,贸然披挂上阵,如何能叫他安心——而且,如果?不是他刻意受贬,今日之?局,该是他来支撑。
镇玉正色道:“将军,前?方战报,西戎敌犯!已是打到悬璧边界了,朝中无将可?用,辛大帅奉旨出征——”
季卿语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热红了,推开顾青的手,退了一步,整理衣襟,顾青不大满意,整个人?的脸上写着烦躁,等季卿语收拾好,才问镇玉:“……出什么?事?了?”
昏阳渐落,一地的雪白被洒上了浅浅的金黄,和满地鞭炮的碎红,给原本萧索的冬日带来了些?许暖意,顾青是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的,又?是午膳了,顾青倏然从榻上掀被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人?还有些?懵,心跳骤然剧烈,稍稍缓神的功夫,就看到季卿语端着茶从外头进来——她叫他吃茶,顾青却叫她过去。
“四日前?夜,大帅便?接到圣旨,算算时日,定?是已在整军,快要出征了。”
季卿语的话声轻柔,像是春日的风般和煦,只要她愿意,似乎冬雪里也能开花来, 淡淡的,绽放着花香,她像在述说,根本没有追问, 也是因此,让顾青觉得?郁结多年的心事?, 好像也不过如此,冬日总会?过去, 明年的花依然会?开。
忽然,外头便?响起里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顾青久经沙场,同?西戎交手的机会?并不少,有时候只是只言片语,他也能读懂战场局势的瞬息万变,他不再问了,只关心辛责成何时启程出征。
他牵着的手回家,可?刚走几步,顾青又?倏然顿住了步子,他仰头看这蒙蒙亮的天色:“……我?知道这是阿爹的坟,在这个位置,在那时,我?看到了我?爹从不离身的银铃,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安葬的,但无数次想刨开那个坟,证明我?的认为是错误的,我?分明把它踩到土里,任青草杂陈,可?每次走过,我?都觉得?,这一块的土地,比别处硬上许多,它长成了一块疙瘩,就在这里,我?每次走过,都难受得?发痛……”
顾青得?寸进尺:“也闻一下。”
季卿语便?放了茶。
顾青靠在她的小肚子上,大手抚着她的后腰,隔着层层厚厚的冬衣,摸到她身上的温度,莫名觉得?安心——
心跳般, 季卿语乖乖地任他牵着,轻声问:“将军真的逃跑了吗?”
他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可?若让季卿语跟着一起回宜州,只怕赶不上军队出城。
季卿语面颊微热,却没拒绝:“……嗯。”
心绪微乱之?时,身后来了动静,脚步轻缓,有莲花之?姿的只能是季卿语。她容貌清丽,便?是素裙寡饰也难掩华容,如今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像是遗落尘世的青莲,顾青回头看她,
“当?初若真无性命之?忧,拖着一条断腿,将军真的能跑那么?远吗?”
季卿语便?露出了很浅的微笑。
她不等他回答,反复问着:“将军真的觉得?自己逃跑了吗?”
顾青瞬间站起身,几个大步跟着镇玉来到了门外,阶下是牵着马,满脸风尘仆仆的将士,眼底泛着红,一看便?是久经疲惫,顾青认得?他,这人?是辛责成身边的近卫。顾青免掉了他的寒暄,开口直问悬壁战况,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