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到发酸的药味在嘴里弥散开,顾惜朝意识恍惚着,禁不住滚着喉头去吮吸。碎梦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睁开了闭着的眼睛,旋即对上了顾惜朝还带着些许混沌的眸子。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少年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顾惜朝,任凭他将自己嘴里的药汁吮了个干净,隔了半晌才猛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直起身来,咬着自己的手指侧过身去不敢看他。可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翻涌着上来,少年鼻头一酸,滚烫的泪水无声的掉在手背上,极力压制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地发颤。
这么多天,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每次碎梦在梦魇之中惊醒,都要翻身摸摸顾惜朝的脉搏,感受到他逐日变得平稳的脉象才能安下心来睡去。他是多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多怕他再也睁不开眼睛看向自己了……而如今顾惜朝终于醒了,少年欣喜之余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要跟他说什么话,更何况顾惜朝竟是在这样尴尬的场面醒过来的。所以空气一时静的诡秘,碎梦红着脸将见了底的药碗搁在桌上,清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就准备出去。
“三……弟。”太久没有发过声的嗓子有些暗哑,顾惜朝生怕这美梦就这般破碎了,他竭力地伸出手去,苍白的指尖紧紧捏住了少年的衣衫下摆。碎梦身形一顿,又因为这声姗姗来迟的三弟心尖颤的厉害,碎梦哆哆嗦嗦地握了握二哥有些发凉的手轻声应他:“我……我去找阮二哥来看看你的伤,乖乖呆着别动。”
触碰到碎梦温热的手掌,顾惜朝果真听话地松了指尖,少年没敢回头看他,逃也似的出了门,边往地窖外走边再也止不住泪水而失声地呜咽,直到他将阮二哥带回顾惜朝养伤的地窖还能看见少年眼睑下有明显的红肿。
待到碎梦回来的时候,顾惜朝已经又乏力地睡过去了,榻上褶皱了几分的床单见证了他曾试图挣扎起身的动作,碎梦帮着阮二哥为顾惜朝换好了药,只听阮二哥说着他伤势愈合的很好,人醒了说明问题不大,要注意补充营养之类的话,止不住地点着头一一记在心里。
得益于常年习武而造就的强健体魄,顾惜朝康复的很快,在他苏醒的第三日就能坐起身来正常进食了,第四日就想下地行走但被碎梦瞪了一眼就又乖乖地趴了回去。在这期间,顾惜朝清醒地看着三弟为自己换药、清洗、喂食……可是他与自己的交流却很少,只是会在换药时问两句痛吗,或时不时问两句要吃东西吗和口渴吗,其余时间的少年都分外的沉默。只有在同枕而眠的时候,熟睡的少年会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他的手,也会在夜半突然惊醒,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
这些,顾惜朝都知道。
但他也在同时保持了沉默,两人都默契地没提之前发生的事情,过少的谈话使得整个地下空间在几日都过于安静。在这份安静里,两人平和地度日,顾惜朝十分感谢他养伤的地窖里只有一张可供休息的床铺,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可以在假寐中睁开眼,在黑暗中仔细地瞧着碎梦的面颊,纵使自己思绪如乱麻。
他恨我吗,为何还要如此善待我……明明被叮嘱了好好休息的顾惜朝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思绪如同乱麻一样绞住了他,苏醒时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禁不住地想靠近毫无防备的碎梦。温热的吐息相互交错,顾惜朝滚了滚喉结,极力地克制住了自己想吻下去的欲望,撤了撤身子与睡梦中的少年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终究是没敢再越雷池,日子也就这样相对安稳的过了大半月。直到顾惜朝已经能够正常的进行日常活动和行走,背后的伤痕也结了大片的痂,新的血肉正在长出而变得奇痒难忍之时,两人决定搬回鹰巢寨。通往鹰巢寨的云车已然修好,呼啸的山风卷起碎梦的低马尾,少年捋开眼前的碎发,很自然地牵着顾惜朝的手,站在山风吹来的那一侧为他抵挡山间的凉意。顾惜朝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面上保持着波澜不惊,心里却如鼓擂地慌乱到手心有些冒汗。
这种紧张感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到达了巅峰,顾惜朝碍于后背的伤依旧只能赤裸着上半身侧卧在床,刚躺到床上的他实在忍不住背后的奇痒,轻按着背后的伤口通过挤压带来的轻微刺痛来缓解。恰在此时,洗过澡的碎梦穿着贴身的中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而入。少年习惯性地坐上床榻外侧,掀开被子很自然地躺下挨在顾惜朝身边,清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皂荚的清香,顾惜朝目瞪口呆地僵着身子往床铺内侧挪了挪,给少年腾挪了更大的空间。碎梦躺下时随手抚灭了烛火,但鹰巢寨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顾惜朝能借着那透过窗纸的光亮将躺在自己身侧的少年看个清清楚楚。
“痒吗?”碎梦面对着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近在咫尺的顾惜朝。在秋日里有些发凉的小手慢慢地伸到顾惜朝后背,顺着已经愈合的伤口轻轻地抚了抚。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无需再让绷带包裹,少年的手穿过顾惜朝的腋下,轻轻地摸着那坚硬粗糙、沟壑不平的疤痕。轻柔的抚摸的确让顾惜朝的痒得到了缓解,却让他的身子变得更加僵硬了。
潮湿清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