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张宸的嗓子哑着，羊毛呢大衣上，全是万宝路淡菸的气味。他一抱，气味便沾上顾行雁的身t。怀念又恍惚地嗅着那白细的颈窝，却只有美琪药皂的味道。

    高了半个头的男孩诧异地转过身，就见顾行雁细细喘着气，身後背着的书包拉链也没关好，似乎匆匆收拾就奔跑着追上来。他想起，隔壁班王老师b较严格，总是紮紮实实上到打铃完毕，不像他们，可以在钟声陪伴下跑出校门。

    感应门关上，店内开着广播，声音不大，甚至盖不过他们的呼x1。几条软糖凌乱地躺在磁砖地上没人收拾，但张宸不愿松手，顾行雁也没有挣脱。

    约好碰面时间，张宸晃过几条街，走进租书店里，不费什麽功夫就找到那部作品。站在架前ch0u出翻译进度交出去，换得三天的假，重新游了其实不怎麽有趣的北回线。

    张宸起初不晓得该怎麽和他相处，而能长时间待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只偶尔在祖父母去医院，托顾家看照他的时候，他才会到顾家，和顾行雁一起堆积木。直到上了小学，也仍是这样淡如水的关系。

    「可以。只是我家没人准备点心饮料，你要吃什麽，我租完回家顺便买。」

    「张宸。」

    「欢迎光临。」

    就像和那个人的感情一样，都变了。

    沉沉呼口气，张宸先开了口。

    蹲着整理糖果柜的店员，因为他的大动作抬起头。愣了一秒，竟踉跄地往门口跑。

    指针兜过几个圆，一声长音，广播报时。是凌晨三点。

    那是个周六中午。顾行雁在校门口拦住张宸。

    真的老了，几天马不停蹄的行程确实令他感到折腾。掏出菸盒，叼起万宝路，x1吐之间，灰白的烟混着更多的雾。

    小孩子间很难瞒住什麽，不久後同侪都知道，要租漫画可以找张宸代劳。

    隔代教养总是b较放任，张宸国小二年级就会自己到租书店租漫画。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信条是赚钱至上，就算未成年拿十八j1ngshu籍，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哪可能管租给张宸这样的小孩，会不会有家长跳出来说闲话。

    「行雁。」张宸追上去，圈住那瘦弱的肩膀，从背後紧紧抱住他。

    顾家是他们的邻居。

    「记得你对我说，

    张宸蓦地回头。

    捕捉到对方抬起头的瞬间，眼神闪亮亮的。也太好满足了，张宸想，「我爷爷nn又不管，你就说来我家做功课。」

    反正他不缺零用钱。父亲只负责汇给祖父母，根本懒得问孩子最近过得如何；祖父母只负责准备三餐，不知和孙子说什麽，就塞零用钱给他。

    那间便利商店还在。可能是地点好，似乎又翻新扩建过。

    「放开我。」

    故g0ng是最後一站。他细细看着那些文物，一晃眼，竟是快闭馆的时间。张宸想起，当年那个自认成熟的小毛头，耐着x子在一扇又一扇强化玻璃前逞强，其实也没看进去多少，不禁苦笑了下。

    顾行雁闭上眼，不回话了。

    两人熟稔起来的契机只是件小事。

    「直接来我家看不是更快？」

    捻熄才ch0u掉三分之一的菸，扔进排水口，他踏进店内。现在我买啤酒不违法了。他没来由地想起这件事，淡淡地扬起唇角。

    那年，他父母离了婚，监护权属於父亲。但满心想爬上高位的野心b0b0男人，接受上层安排前往大陆分公司，卡了企划课长的席位。没空理会张宸这个拖油瓶，便把他的户籍迁回中部老家，交给祖父母抚养。

    出发前他找出了一些老照片。当年拍过那些的北海岸风景，他拍了一模一样的，有些变了，应该说，绝大多数都变了。

    「真的可以？」

    「行雁，好久不见。」

    而他和顾行雁的交集，也因为漫画而开始变多。

    顾行雁的声音抖着。他不问张宸为什麽在这，或许，也不必问，就和他自己为什麽会来到这里工作，是一样的。

    夜市倒是没逛到。从故g0ng回旅馆，他倒shang小憩，再醒来却是这个时间，还是饿醒的。

    张宸在自己满六岁的时候，认识了顾行雁。

    「你可不可以帮我借漫画？」没有回应张宸的视线，瘦小的男孩只忙从k袋里拿出一个五十元y币，递到他面前，「我、我妈妈下午不在，你可以带来我家看。」

    顾太太是排斥漫画的，她觉得有很多儿童不宜的情节，对孩子没好处。张宸记得清楚，有次到顾家和顾行雁一起做功课，见对方闷闷不乐，他随口问，才知道顾太太在枕头下找到两本租来的漫画，盛怒之下拉着儿子到租书店，义正严词地指责，还要求老板不准再出租任何东西给顾行雁。你真倒楣，张宸有些敷衍地安慰他。

    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初识，并没有很快就玩在一块儿。顾行雁外表遗传母亲，白净柔和，像个容易碰坏的瓷娃娃，个x也有些内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