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你先拿这个救个急去…”我顺着厕所下沿把卫生巾递了进去。隔着轻薄的木门,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
“李警官,走吧。”卖鱼佬眼圈红肿,显然是刚刚才止住眼泪。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兜子甩到男人怀里,转身离开。
“换好衣服再出来,脏裤子就扔垃圾桶。”预想插兜离开,门板后传来了男人略带哭嗝的道谢声。
“高启强,你在哪个里面?”厕所深处的角落里,传出了男人低沉又鼻音浓重的回应“我在这。”
双结对出入。我了解安欣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轴。
我的猜想是对的,这个卖鱼佬是来的月事。男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隐忍自己却又克制不住内心的伤悲。想起刚刚男人裤子上的血渍,我咬咬牙,把给父亲新买的衣服裤子一股脑从上面扔了进去。
“…安警官说他手里都是东西没有手了,就让我们跟着进来,他还说……”两个小鬼头看着对方,欲言又止。
自从那晚以后,我的脑海里总会不自觉浮现出那张面容。不难看出男人长着一副憨厚皮囊,微微下垂的丹凤眼里水亮瞳孔一眨一眨更有几分无辜之态。难怪安欣会只听男人的一面之词便毫不犹豫的倒戈,就连自己回想起来,都不禁激起身体里的保护欲。当然更让我忘不掉的,是男人在厕所隔间悲凉的哭声。
也许吧,自己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那个地方,没有受伤却流血了,他还能狂奔。
“安欣,外边有人找你。”我不多费口舌,准备等他回来再大战一场。推开门,那个卖鱼佬惊恐的望着自己紧紧夹住了腿。本以为他藏了什么危险东西在腿间,我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使劲掰开他的腿。只不过危险刀具没有找到,倒是迎面扑鼻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他说…”女孩不顾旁边男孩扯动开口“他还说公安局里只有一个叫李响的警官很轴,只要躲过他,给哪个警官都能帮我们带进去的。”
“是,你先进去吧。”安欣前脚刚进审讯室,后脚等待室钻出两个小脑袋瓜。
“他说什么?”
“警官,警官,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外套给那个审讯室里的那个人?他叫高启强,我是他弟弟,公安局里冷,我怕他冻坏了。”戴眼镜的年轻男孩卑躬屈膝的讨好笑着,同时往我面前塞了一个大兜子,我本欲拒绝,却在兜子漏出的缝隙瞄到几片散在一起的卫生棉。看了眼面前卑微讨好的两人,手还是接过了袋子。
“你在厕所门口站着干嘛?”安欣回头示意身后的两人去等候室待着,然后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高启强在厕所啊?”
我哑然失笑,盯着袋子心里嘲笑男人的幼稚。这臭小子,咱俩谁轴还不一定呢?待俩兄妹进了等待室,卖鱼佬才慢悠悠的从厕所里出来。
其实仔细想想,男人的确过得很苦。
生理学里只有那一种原理能解释这种情况,可是眼前卖鱼佬的模样实在让我不敢相信。出于试探,我红着脸上楼找女同事要了一张卫生巾。
可是现在,安欣的轴病又犯了。卖鱼佬可怜兮兮的说了句手铐太紧他便去找钥匙,他说家里就他一个大人要回去给弟弟妹妹做饭就差点把人放了。就算卖鱼佬说的是真的,若因为恻隐之心触犯规则,那最后写报告受批评的只有我们自己。本来加班就烦,我不想再因为这种事再多个惩罚。安欣瞪圆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据理力争的为里面的人辩论。
“你…你受伤了?”
我不知道这么正直的少年是在什么样的教育观念下长大的,他似乎从来不懂人情世故,只活在自己非黑即白的世界里。可就是他这刚正不阿的样子,我才觉得他格外亲切,觉得投缘。
“不客气,但是待会你还是不能回去,你得把怎么回事交代清楚才行。”虽然心乱如麻但我没忘了任务,在厕所门口等待间遇到双手大包小包回来的安欣,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
衣服很合身,老旧的款式反倒显得男人成熟儒雅。他个子并不高,怕会弄脏过长的裤腿便卷了几圈卡在脚踝。男人关掉水龙头,低头走到我面前乖乖把双手并到一起。
“…你既然都能跟着刚才那个警官进来,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拿呢?”
“李警官,我…对不起,你让我去个厕所好不好,我求求你…”一直梗着脖子倔强的卖鱼佬此刻眼泪崩盘而出,我手忙脚乱的给他解开手铐,看着卖鱼佬捂着裤子后边跑进厕所。此刻脑海里所有关于生理结构的知识彻底混乱。
那样的身体在旧厂街无疑是危险的,除了要照顾拉扯大自己的弟弟妹妹,还要体验身为女人的痛苦,我很清楚女性在那几天有多痛苦,一点凉水都不敢碰,可是高启强却拖着这副身体卖了十几年的鱼,在无数次生理期将那双圆壮的小手浸在冰冷的血水里。
“谢谢你李警官。”
“他都已经这么惨了,家里还没有父母,咱们放人回去做个饭带回来就好了,哪有这么复杂?”正欲反驳,楼下刚刚回来的值班女警打断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