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这边是乱成了一锅粥,与此同时,火车轰隆隆的驶进山间,彻底远离了这座城市。吕慈沉默着扣了万少爷一路,这时终于出了声:“放心,我不杀你,到了南边,你把我们放下就行。”
万少爷非常的不服气,然而打不过他,只好愤愤不平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吕慈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发哪门子疯,他收回抵在万少爷喉间的手,来到两眼发直,快要犯傻的李慕玄身边,背靠车厢壁席地而坐。
一个小时之前,他就是以这样平静的姿态离开的小楼。
那时宴席仍在继续,除了已经被吕仁密不透风的敷衍回去的林子风,尚且没有其他外人察觉到异样,于是他换一身利落衣服,拿上刚到手没几天的新车钥匙,没事人似的往家中僻静处去了。
家里是有能关人的地方的,然而大喜的日子开地牢不吉利,方才又事发突然,所以后面的空屋子是最好的选择。
吕慈的猜测在看到守在门外的姐夫们时得到了验证,他一派自然的走过去,没好气的对着门上的锁一扬眉毛:“开门。”
姐夫们临时被抓来站岗,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犹犹豫豫的说:“老七,你先去问问大少爷吧,老四说是大少爷——”
话说到这里,劝阻的人摔了个跟头,是吕慈一把将他扯开推到旁边的人身上,然后抬腿踹开了门。
李慕玄正在黑暗中发懵,他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缓缓抬起头来,黑眼睛跟暗沉的天光融为一体,看起来比低着头时还要茫然。
吕慈不避人,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你走吧,最好是出城换个地方待,今年都别回来了。现在不走的话,等散了席,跟三一门的人走也成。”
李慕玄立刻站起来,他的经脉还在隐隐作痛,少说得再恢复半天才能行炁,然而身体底子好,单论体力也比普通人强得多,这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去三一门!”
“行,那就快走。”吕慈拽住李慕玄的手腕,快步带着往外走去,门外的倒霉蛋们知道跟他动手也是白搭,所以他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几乎是在哀求,“老七,你行行好吧!”
吕慈顿一下,很认真的思索:“我这样做是有点对不起你们。”
姐夫们松了口气,对待一尊瘟神一样想要把他请走,然而他一手拽着李慕玄,一手慢悠悠的抬起来,在即将与他们擦身而过时,忽然紧握成拳砸了过来。片刻之后,充当看守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横七竖八的全晕在地上了。
吕慈一眼不看,快步顺着院子角落里的花木继续走,迎面跟回来叮嘱情况的四哥打了照面,他不等对方搬大哥出来,即刻动手将人也给击晕了,态度倒是客气得多,至少扶到了树下,让人能有个稳稳当当的依靠。
李慕玄游魂一样被拉着走,手臂都被带的发颤,见他像是连挡路的树都准备踹一脚了,不能理解似的惊愕道:“你怎么连自家人都打?!”
吕慈没回答,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精神,直到拉开车门,才发觉自己的手其实在抖。他长到这么大,闯过无数的祸,做过无数不看场合的事,可是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唯有这次是真的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并不后悔。
他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大不了就是被狠揍一顿逐出家门,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所以管他呢。只是以后没有脸再见大哥了。将车钥匙抛给李慕玄,他泄了半口气:“你开吧。”
李慕玄接过车钥匙,视线越过车门跟吕慈四目相对,他的脸和五官都偏于小,嘴唇也是薄薄的一抿,唯有一双眼睛大而黑,猫叫一样茫茫然的问:“去哪儿?”
吕慈没想到他会随波逐流到这个地步,一时间也懵了,依着原本的打算,是该把他送出去就回家挨揍的,然而他竟是这样没有主意,仿佛今天是头一遭当人,从前都在林子里做妖怪。
吕慈没空去多想,他趁事发之前,吕二少爷的名头还值点钱,用最快的速度连打好几通电话,将今晚最早一趟的船票和火车票都要到手后告诉李慕玄:“去火车站。”
其实从吕家出发是去码头更近,但最近那趟轮船的目的地过于遥远,似乎还要经过一个叫纳森的海岛,去了很有回不来的风险。既然李慕玄无所谓去哪儿,那这个主意交给他来拿也就是了。
汽车在夜色中开得风驰电掣,最后一个急刹停在站外。李慕玄六神无主的将车钥匙抛下,继续被吕慈拽着走,同时心里乱纷纷的想起了两件事。一件是他先前为了找吕慈的茬,曾经也赔上过一辆车;另一件则是今晚夏柳青喝醉前所唱的戏文。具体唱了什么,他没细听,似乎是《红拂传》,其中有一句劈破彩笼双翼展,似水东流永不还。
李慕玄不知道自己离“永不还”就差那么一点,他心中有风有雨,忽然又想到他整出这么一个乱子,实在是愧对掌门,到时候吕家满城风雨的抓他,他落脚过的那间小院子怕是住不得了,幸好掌门本事很大,绝对打得过也跑得掉。
进站后的一切都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