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休养一段时间后,白祁安的法力渐渐恢复了一些。
作为一只知恩图报的狐狸精,首先,他得知道自己恩人名字。恩人的字画上都有署名——任祝贤。
同时,作为一个挟怨记仇的魔族,他得知道自己仇人的姓名——影愿。他的恩人常常这么叫那个人类小鬼头:
“影愿,你去给小宝烤些肉来。”
“影愿,你去给小宝倒些水喝。”
“影愿,你去给小宝的腿换个药。”
白祁安常常觉得,恩人的声音真好听。只是小宝这个名字,他不太喜欢,听着像是在唤毫无灵智的人类幼崽。
“小宝——”
白祁安竖起耳朵一听,是任祝贤在唤他!白祁安颠颠儿跑到男人身边,一整个白团儿黏糊糊地贴在他腿上。
“看来你的左腿已经好了。”男人将他抱到腿上,开始用大掌撸顺他一身的软毛。
很快,到了饭点,影愿端着香喷喷的饭菜来到房内。
影愿一边布膳,一边用打量仇敌的目光盯着任祝贤怀里的狐狸。
这只臭狐狸,每次给它换药时都会故意用尿滋他!
白祁安自动无视人类小鬼的敌意,自顾自抬起脑袋,对着任祝贤一阵嘤叫:“人族,快快喂本长老!”
任祝贤用筷子尾巴点点他黑色的鼻尖,嘴角含笑道:“小宝又饿了?”
嘤嘤嘤——
白祁安欢快地摇起了大尾巴。
影愿发现,这只狐狸的食量越来越大了。
以前只用一盘肉就可以打发掉它,但现在,它居然反过来抢起了他们主子的食物。主人不怪它也就算了,居然还一脸和蔼地把食物喂给它!
每次他去给任祝贤整理房间,只见跟之前胖若两狐的家伙,就跟只大海参一样趴在被褥上。
“真是岂有此理!”厨房里,影愿不忿地刷着锅,“臭狐狸烂狐狸,吃了我们主子一半的粮食。”
站在影愿身后,负责做饭的影炎轻踢了下他的尾椎骨,“有什么关系,反正每次主人都吃不了多少,反而狐狸在的时候吃的还要多些。”
影愿闻言剑眉倒竖,举着手里的锅刷挥舞起来:“臭影炎,我不准你替这畜牲说话!”
夜里,月亮如同镶在夜空中的明镜,缓缓挪动着。
榻上的男人忽然浑身剧颤,吓了白祁安一跳。
白祁安凑近任祝贤瞧了瞧,只见男人紧闭着双目,面色灰败,体内的寒气不断外溢,是箭毒复发的征兆。
寒症早已侵入他的肺腑,这些天来,任祝贤沉疴难起,病痛缠身。白祁安给他推算过,他还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命。
对于他们这些妖魔来说,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不过是眨眼的瞬息,便溜过指缝的一丝生气。
月亮每晚徐徐行过枝头,渐渐变得圆满。枝头的花苞在一个夜晚全部绽放开来,如水的月光下,朵朵幽蓝,如同夜中精灵。那一晚,院子里溢满了槐花的香气。
白祁安窝在任祝贤的怀里,用自己一身厚实的皮毛温暖他的身体。
他的呼吸浅浅的,每一缕气息都像是拂过花瓣的一点微风。这具身躯即将衰败,可主人的活下去的意念却异常强烈。
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任祝贤睁开了眼,他将怀里的狐狸摸了又摸,像是还贪恋着人间的生气。白祁安抖了抖尖尖的耳朵,听见他说:
“你啊你,我死了以后就赶快跑吧,别又被影愿给抓住了。”
白祁安的耳朵耷拉了下去,人间的生灵朝生暮死,就算自己救了他这次,那么不远后的将来呢?
白祁安跳下床榻,准备隐入黑夜。此时任祝贤的手重重垂下,悬在榻边的半空中。
那只握笔的手,执杯的手,抚弄他松软毛发的手,就像是残败的枯枝,孤独地伸直,等待被黑夜彻底淹没。
左足悬在空中,白祁安在大门前停下了。
他不要他就这么孤独地死去。
他还贪恋着任祝贤掌心的余温。
白祁安化作人形,展露出自己仅剩的三条狐尾。他的尾巴由法力催生,千年来,他已修炼出四条妖尾,在先前的仙魔大战中,他为了护住性命丢去一条,如今为了救任祝贤,他又要忍痛割去一条。
白祁安抱了抱自己蓬松的大尾巴,跟它作最后的道别:“我一点也不心疼你。”说完,白祁安运转起周身的法力,开始给任祝贤施法。
“人族,这次本长老就大发慈悲救救你吧!”
临死前,任祝贤隐约看见一个神仙站在自己床前。
仙人乌发雪肤,昳丽无比,好像还有三条大尾巴。原来是狐仙啊,任祝贤面含微笑,合上双目,这是濒死前的幻觉吗?
翌日,初阳明媚,鸟语花香。任祝贤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微微撑起身子,坐到床头。从前郁结于心的沉闷一扫而空,如今只感到一阵神清气爽,简直不可思议。
他的怀里还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