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影玲王不是首饰盒。
他不是空虚浮华、徒有其表的容器,他不要盛奉他人的金玉宝石或随便什么绫罗锦缎,他会自己决定自己的价值,他必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这种想法达到最顶点的时候,是玲王十八岁的生日晚宴。
他第一次和凪参加世界杯,日本闯入四强,铩羽而归,这根本不够,然而同学、友人、叔伯、贸易伙伴、甚至乐手,每个人都来祝贺玲王,和他碰杯、和他道喜,来回念叨着:“不愧是御影公子!”
宴厅中觥筹交错,传杯换盏、酣歌曼舞,香槟塔垒了一座又一座,蝶形香槟杯晶莹剔透映射着白中白特级园金标顶酿的光泽,富丽堂皇却远不及奢华铺张的壁饰和吊顶。
滂沱澎湃的急流浇下,白色气泡如涨潮海浪哗哗倾泄漫溢,跃上潜下碎个不停,噼里啪啦源源再生,不休不止明明晦晦无安无宁,如玲王烦躁的情绪。
父亲向他招手,母亲在里间等着,桌前堆着一摞摞厚文件,诸如股权转让协议、不动产赠与协议、法人变更协议,甚至包括事前拟好的玲王遗嘱。
什么啊,凭什么啊!
母亲欲言又止,抿唇望着他,玲王签得飞快,字又深又利,把钢笔都压得弯了尖,郁火闷气完全按不住,几次差点摔笔。
这副姿态,太理所当然了吧?!
你们以为已经结束了吗?心满意足?浪子回头?从此以后没有玲王只有御影了吗?
呵,做梦!
他还能疾驰,他还能破门,他还能进球,他还有凪,他还能突击世界第一!
强烈的不甘破体而出,玲王签完最后一份,扔下笔,跑向窗,大力拉开,凉风蹭过皮肤,他像笨蛋斩铁一样大喊:“goal!”从二层半径直跳了下去。
母亲猛冲过来,不顾修身礼服撕裂,一心欲拽住他,衣角却从她手中狡猾掠过,母亲恐惧地尖叫起来:“不不不不!医生!救护车!!旦那!!”
玲王勉强护住要害,瞬息砸了下去,心脏激跳,“哐!”冲击下他反射性闭上眼,剧烈晃动失衡,自己撞到了什么,不是花灌丛护篱。
压迫感自肩臀不断加深,肋骨都能感受到强有力的收拢,但柔韧火热的触感与冷硬地坪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怀抱,正由仓促忙乱变得安定结实,且深印骨髓。
“……太吓人了……”谁咽了下口水,喃喃声响起,“……玲王……不可以这样……”
“……你怎么来了……?”玲王缓了一会,不可思议地看着凪覆了一层冷汗的俊朗侧脸,“手臂没事吧?有拉伤吗?”
“我没问题,”凪将玲王放下,惊魂未定甩了甩手展示,他可以轻松举起150kg杠铃,“玲王让我等你来着。”
“我可没说来这等。”
“……”
玲王说生日零点会和凪一起度过,但完全没想到凪会主动来御影苑宅后花园,还恰好接住了他,简直是奇迹。
凪在玲王手机里装了一个定位小程序,本来想玲王要是忙不过来,自己就主动找他庆生跨零点,没想到守着守着突然看见玲王要跳,扎头冲进了绿化带。
“玲王也没说自己会跳楼。”凪为避免暴露只好转移玲王注意力,不过这确实是他想追问的,“受伤了怎么办?玲王不是要和我拿世界杯吗?怎么这么莽撞?”
“……啊……哎呀……突发情况啦!”面对凪的责难玲王只能打哈哈,悔意后知后觉涌上来,万一伤了重要的腿,完全没法和乖乖等着自己的凪交代。
怎么会这么冲动?简直不像御影玲王了,他悄悄地问自己,明明一直周全地照顾凪,我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准备,我鲁莽,我任性,我自私,可我被凪接住了欸。
无论后果有多可怕,凪已经接住我了,玲王暗暗回味着,飙飞的肾上腺素将惊惧转化为兴奋,烦闷心绪一扫而空,他轻快得就像斑斓的热气球,春风煦阳带玲王腾起升空。
“快走快走,幽灵鬼怪要追上来了!”
玲王紫翡翠般的眼睛亮得聚光,拽着凪就跑,将众人的呼喊抛置脑后,手牵手一路飞奔翻跃出墙,动作矫健如马驹扬蹄踏过云彩飞雁,留下白紫轻烟。
什么都不去管,我要和凪私奔了。但我和凪还不是情侣,没关系,我和凪将是情侣,这就是私奔。
不去内疚、不再回首,将一切抛在脑后,我们今天私奔,踏上征程。
这抹疯狂悸动,一辈子不会再有,是你带给我的新生。
之后的日子顺遂地令人难以置信,他们远渡签约曼城,玲王以自己银行卡被冻结为由和凪搭伙合租,在赛场正大光明踢球。
他不用再被迷茫模糊道路,不用再被金钱淹没姓名,不用再被家庭抹杀努力,不用再被祖辈限制人生。
在本国,御影这个姓氏重到难以想象,不需要报来自哪里,不需提父母职业,也无需介绍家族资产,人们自然知道御影的分量。
但在这里,不会有人说他擅长德语是因为请了外交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