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8年8月24号,谢弦重生的第七天,同时也是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的第七天。
700平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没人会知道他的死活。
他感受不到饿,渴了就喝浴室的水。
七天里,黑色的窗帘没有被移动过一分一毫,整个卧室就像个被黑暗笼罩的囚笼,而他,就是囚笼里奄奄一息的猎物,自始至终都把自己蜷缩在深色的被子里,试图隐藏自己而躲过猎人的残忍杀害。
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在睡觉还是晕了,还是死了?
房间里的空调也没被调试过,连续开了7天或是更久,始终保持在20度。
而此时,这7天从未被打开的门,终于要被打开了,“砰”的一声非常响亮。
“谢弦!!!”那人大喊。
他匆忙把手里的大锤子扔到一边,大步奔向里面。床上的被子被裹成一团,能看出来里面包裹着一个人,但不知道……是否还有呼吸。
昨天下午江鸥给谢弦发消息,直到今天上午也不见谢弦回复,后来他又连续发了几条,依旧没有回应。他只好给谢弦打电话,可手机里响起的却一直都是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机械女音。
江鸥预感,谢弦出事了!
之前也是这样,7月谢弦从他哥那儿回来,也是一下子突然消失,也是江鸥率先冲过来找到的他。他晕倒在地板上,周围是许许多多已经凝固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浴室。
江鸥敲门敲了很长时间,没有回应。他在门外大声呼唤谢弦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没有回应。
为什么这次谢弦锁门了,明明上次没有锁!
顿时未知的恐惧弥漫整个房间。江鸥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握住被子一角,缓缓拉动。
有温度!被子里面有温度!
江鸥不敢使用太大力地把被子扯到一边,看见被子底下浑身发抖,脸色极度苍白的谢弦。
“谢弦!你怎么了,谢弦?!醒醒……”
江鸥重复、连续地叫着谢弦的名字,可依旧没有回应。
此刻他才想起来,他赶忙拨打120。
晚上11点,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谢弦在静默的夜色中缓缓睁开双眼。褐色的瞳孔里黯淡无光,神情麻木、冷漠。严重缺水致使他嘴唇干裂得厉害,冒出的血丝在褶皱处凝固,他这副样子,活像一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鬼。
他侧头看向自己正在输液的左手,借着月光,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不,不是很熟悉,这是16岁的江鸥,不是20岁的江鸥,眼前的人要比自己记忆里熟悉的江鸥稚嫩许多。
他闭着眼仰头靠在沙发上,两臂自然下垂,月光被墙壁遮挡,照射在江鸥脸上时形成一道不算特别鲜明的黑白分界线,在高翘的的鼻梁上打了个弯。
谢弦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输液袋,液体已经见底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把针拔了,忽地一阵闹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想法,同时也打破静默的黑暗。
声音不是很大,是从沙发那儿传来的。
没响几秒钟,江鸥就把它关了,而谢弦则是在第一时刻就把眼睛重新闭上……下意识的。
江鸥揉揉眼睛走到输液管前面,把流速调节到最小,然后出了病房门。等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位女护士,过来给谢弦拔针。
女护士声音很小,他们三个人刚好都能听见:“你一会儿拿棉球沾点水涂在你朋友嘴巴上。”
江鸥“嗯”了一声,他其实已经涂过很多遍了,但总是没一小会儿就又会变得很干,甚至比没涂之前还干。
他站在护士身侧盯着她手里那只苍白而又青筋凸显的病态的手,眉头微皱:“您轻点啊,他怕疼。”
护士没理他这句话,似乎是觉得这么大一男孩还怕这个,真矫情。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这群小孩到底是怎么想的,动不动就好几天不吃饭不喝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不饿得慌吗?闹脾气也不是这么个闹法啊!”
这位护士显然是在急诊干了很多年,这种情况她见得很多。不吃不喝不仅是给自己找罪受,晕了打120还占用医疗资源,属实可恶。
应该庆幸的,今夜的月亮足够圆,房间里即使不开灯也能看得清楚,加之其他房间传来的光线,江鸥用镊子沾湿棉球的动作更利落了。
床上的人安静得可怕,呼吸刻意被压低压长。谢弦感受到唇上的清凉,由下唇再到上唇,轻轻地,安安静静地。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却能听见江鸥的呼吸声。
江鸥把镊子放回桌子上后谢弦闭眼假寐了很长时间。
说实话,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交流。
要问他是否能适应重生后的生活?不能!!!完全不能!!!
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一切接受幸运的死亡降临到他的头上,他本可以像他死去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长眠于地下,可是为什么又要让他重新活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