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被皇帝宠爱过,又能如何?难道她还能回到京城, 重新爬上那凤位?大周国可从来没有废而后立的国母, 更没有毁容之人当皇后的惯例。
皇帝来时让杜皇后日日陪伴在身侧, 不过是心怀愧疚而已, 否则走的时候又怎会不带上她呢?正所谓金口玉言, 不容更改,被废就是被废, 杜皇后这辈子绝对翻不了身。这样想着,前去送行的官员立刻打消了与杜氏兄妹结交的心思。
启航的时辰快到了,皇帝回过头, 努力在人群中搜索,未能发现自己千盼万盼的身影, 心底的痛苦与不舍简直难以言表。
“如松和如烟怎么没来?”他低声问道。
大皇子心知他真正想问的人是谁,连忙上前回话:“启禀父皇, 杜氏病了,他俩现在在道观里陪伴杜氏,来不了。”
“什么杜氏?”皇帝语气冷凝:“那是你母后!她离开皇城才多久,你就把她忘了吗?你可是她亲手养大的,你小时候寒邪入体引发高热,总也无法退烧,是她彻夜守在你床边为你冷敷,你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
“儿臣都记得,可她终究不是皇后,正所谓君臣有别,儿臣又怎么敢胡乱称呼。”大皇子垂头拱手:“父皇,时辰快到了,咱们出发吧。栖梧殿早已易主,宫里再也没有杜氏的位置,您就把她留在此处,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吧。您没听她说吗,现在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
“那是她的违心之语,不是真的!”皇帝压低音量,气急败坏地说道。
父子俩当即争吵起来,众位大臣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也对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产生了颇多猜测。
李冉目光暗沉地盯着圣驾,虽贵为浙省巡抚,一地长官,却连皇帝的身都近不了,位置还被安排在藩台、臬台等官员的后面,可见皇上对他的信任已大为减少。他尚未在浙省站稳脚跟,就面临着被架空的危险,这一切都拜杜家那几个余孽所赐,也拜李佳蓉所赐。
思及此,李冉垂下头,露出阴狠的神色。
皇帝接连被大皇子泼了几瓢冷水,心底已是一片寒凉,闻听船队准备启航的消息,当即摆手道:“再等一等,推迟半个时辰再出发。”这些日子,一直是凡歌待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他绝不相信她对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听说他欲离开的消息,她但凡心里有一点舍不得,都会来看一眼。只要她来了,他就再也不会放她离去!
怀着这样的念想,皇帝在码头站了很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西落西山、夜幕降临,杜皇后都未曾出现……皇帝始终遥望道观的方向,宽大的衣袍被冰冷的江风吹得猎猎作响,竟带给人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的感觉。
大皇子硬着头皮催促:“父皇,出发吧,不要再等了。当年您颁下废后圣旨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她再也不会回去了。她是怎样的性情,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
杜皇后是怎样的性情?即便被人污蔑到那等地步,即便撞柱、绝食、打入冷宫,她也咬紧牙关未曾吐露自己不孕的秘密。她想要听他亲口说——他还爱着她,他对她是绝对信任的。唯有得到这句承诺,她才会为自己翻案,否则她宁愿背负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离开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不在意权势、地位,她只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还像过去那样纯粹。可是,他让她失望了,所以她心如死灰,黯然离开。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到这里,皇帝终于红了眼眶,几近哽咽地开口,“出发吧。”他最后看向道观所在的那个山峰,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陪他一块儿吹了几个时辰冷风,早已冻得瑟瑟发抖的官员这才暗松一口气。他们不知道皇上到底在等什么,许是江上风浪太大,在等天气缓和吧?皇上独自站在码头的边缘,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们打探不到消息,只能在心底暗暗道一句“君心难测”。
与此同时,杜皇后正站在崖边眺望码头的方向。与皇帝的绝望哀伤不一样,她嘴角竟然噙着一抹惬意的微笑。
杜如烟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道:“姨母,皇上提出来的时候,您为什么不与他一块儿回去呀?”
“他让我走我便走,他让我回我便回吗?”杜皇后摆手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打探这些事。姨母心里自有考量。”
“哦,那我不问了。”杜如烟乖巧地捂住嘴巴,惹得杜皇后轻笑起来,笑罢,她看向外甥,柔声道:“你未来有什么计划吗?是走还是留?”
杜如松想也不想便道:“目前淡儿还不想走,我就留下。待来日她把绣庄做大了,我自是要陪她入京的。”
杜皇后语带戏谑:“也就是说,林姑娘在何处,你就在何处?”
杜如松红着脸点头,“是,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杜如烟不甘寂寞地附和:“我也是,淡淡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离开淡淡我心里总会有些不安。姨母,淡淡虽然比我小四五岁,但她非常厉害。”
杜皇后轻笑道:“知道了,林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