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就定了。
梁锦棠笑眼觑着她, 越瞧越满意:“太晚了, 回去休息吧。毕竟, 你是有门禁的人。”
又来?!
傅攸宁微红着脸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尉迟岚受不了地大喊:“傅攸宁!你立刻给我消失!不然我真要报官了啊!”
待傅攸宁逃命似的脚步声渐歇,尉迟岚才收了笑闹,猛翻白眼。
“就说, 我尉迟岚手底下没有扛不住事的娇花,瞧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这样娇惯她,其实是打定主意将她惯成个废物吧?”
先前傅攸宁还未进来时, 梁锦棠曾向他警示过, 让他叫她们两人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当傅攸宁拿出那张字条时, 尉迟岚就明白,仿佛是来不及了。
那时他瞧见梁锦棠递过来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梁锦棠不愿傅攸宁在邹敬这个案子上涉入太深。
“你才废物,”梁锦棠白眼以对,“我自娇惯我的,你管得着吗?”他自然知道她是扛得住事的姑娘,可他不愿让她扛。
惜花才是爱花人,这道理尉迟岚自然不会懂。也不必懂。
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邹敬这件案子,所知越少,越安全。
尉迟岚只需懂一件事,就是若他想拉梁锦棠联手,交换条件就是必须将傅攸宁放回安全的位置。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我才懒得管你俩的事。”尉迟岚正色,收起调笑的心思,终于缓缓打开那张字条。
索月萝的字迹向来灵秀飘逸,今日这字条却略有些潦草,显是在书写时心绪略浮。
字条上共两段文字。
第一段是几句简短的记事:
承玄七年,岁在戊辰;冬月廿一,大雪。太子暴病,薨。圣主痛悲,御体抱恙。
承玄七年?
尉迟岚疑惑蹙眉。
承玄七年,约莫是五十年前。那这段记事中的“圣主”,想来就该是先圣主了。
先圣主的太子暴病薨逝,时年先圣主已年近七十,悲痛以致心病……破绽在何处?
尉迟岚重重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事情却如梁锦棠所料,有些棘手。
他稳了稳突地急跳的心,再徐徐睁眼接着看下去。
接下来,只是一首诗。
居然只是一首诗。
尉迟岚惊疑不定地细看,在心中将那首诗反复默念,始终未品出异常。
看上去就当真只是一首普通的悼亡诗,内容讲述的是执笔人对已逝发妻的追思。
他试着将那首诗以藏头、藏尾、回环、增字、减字等各种方式去拆解其中深意,一时却并未读出有什么隐藏信息。
但他清楚,当他自己、索月萝、傅攸宁都直觉哪里不对的时候,那这其中必定有尚未被揭破的玄机。
“大约是我当局者迷了,越急越乱,”尉迟岚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字条直接递到梁锦棠面前,“可否借梁大人威武聪慧的头脑一用?”
梁锦棠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略侧头去看,任尉迟岚就那样拿着。
片刻过后,他的神情也转为凝肃:“你看那诗的题记。”
承玄七年冬月廿一,惠风和畅,天朗。
尉迟岚心下大骇,立刻又与第一段记事比对。
都是承玄七年冬月廿一,第一段的记事上写的是,大雪。
那么,承玄七年冬月廿一这日,究竟是天朗,还是大雪?
这两名执笔人关于当日天气的记述,定有一个是假的。可按常理,收入兰台石室馆藏的任何字句,都需经过兰台史官集体核验,以确保史料真实有效。
虽眼下尚无法确定,这段记事与这首诗,哪一个才是执笔人冒着风险躲过层层查验放进兰台石室的。但很显然,这个人的用意,就是想有人能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那个执笔人是想让人知,承玄七年冬月廿一这日,其实并不寻常吧。
“承玄八年春……先圣主禅,今上登基。”尉迟岚声量低低的,心跳极快。
果然,是足以让邹敬带到成羌去做投名状的惊天秘闻。
绣衣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查个叛国贼竟查出了今上的秘密!
这下才真是个烫手山芋,若接着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可若停手不查……只怕邹敬将这个秘密带到成羌后,那个邻国宿敌也要借此掀起滔天巨浪,待这头举国沸腾时,成羌再举兵来犯……也是不堪设想。
近两日索月萝与傅攸宁这样大动静上兰台查史料,尉迟岚明白,虽旁人未必就清楚她们在查什么,但各方势力都在等待绣衣卫主动揭晓谜底。
如今真个骑虎难下,进是死,退也是死。
天杀的邹敬,竟找到了这样致命的东西。找到也就罢了,拿去叛国算什么事?
尉迟岚唇角一向的笑意沁着冰寒,此刻的尉迟岚绝非平常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尉迟岚了。
梁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