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蹉跎了大好时光,到如今还待字闺中,也不知来路怎样,秦婠与她,已不再相见。
一簇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绽开万束光芒,照亮京城繁华地,也将这未融的雪照得金光华灿,天,便没那么冷了。
秦婠倚着沈浩初,看满堂热闹,心里空落渐渐填满。
————
满城团圆欢聚之时,西北狼烟骤起,一封三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入宫中。
回纥集结二十万人马,于掖城以西的天门关进犯大安,天门关内九城告急,沈浩初与一众大臣被连夜召进宫中急议。
该来的,避无可避。
万兴七年,史书所载的,大安明宗帝霍熙在位期间最大的一场战事爆发。
这场战事,绵延三年。
又是一个三年。
————
西北风沙凛冽,戈壁荒芜,雪山酷寒,一至冬日便冰封千里。
何寄终于亲眼见到秦婠笔下所绘的西北——比起文字描述,眼中所见更加苍凉荒芜,千疮百孔的风蚀土丘、连绵的长城烽燧、大片的沼泽水湖,天高地广,沙漠无垠。
这是他离京的第六个年头,随燕王剿清江南王的叛军,诛杀了江南王后,他又接军令随军远赴西北天门关,迎战回纥二十万大军。
战事比他想象得更加残忍,金戈铁马的诗句间,浸染无数亡魂,广袤天地被血色染红,枪魂箭影厮杀之间白骨累累,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劫后余生的悲怆,没有喜悦。
这战,胜了,回纥被败退千里,城却也毁了泰半。
皇帝班师回朝的旨意下到玉泉城时,驻扎在城中的将士齐声欢呼,夜里便燃起雄雄篝火,和玉泉城的百姓在草原上饮酒欢歌。西北的人奔放热情,女人也不拘礼法,在火堆前载歌载舞——这让何寄想起秦婠。
胡琴喑哑的声音忽然被一阵笛声压过,有人在军中唱起家乡小调。
六年未归,也不知家中妻儿老小已是何等模样,战事急苦,家书不达,多少的思念都已埋在沙场黄土之下。
何寄捧着酒坛坐在石头上,遥看被火光照得满面通红的人,他们有妻儿父母,远在大安腹地,守着这天门关,便是为家人守着那道平安的关卡,铁骑所向,便是一往无前的争战,可到底心有牵念,上了战场也都惜命,不像他,孤身一人,身后没有归处,到了沙场上便是亡命之徒,杀出一条鲜血满溢的荣耀归途。
“将……将军,他们都……都让我来问你……你娶……娶亲没有。”不到二十的少年,穿着褪色的棉袍,醉醺醺地凑到他跟前,捋不直舌头。
何寄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臂袖管,淡道:“何事?”
“老,老莫看上将军,想……把他家二丫,许给将军,就不知道将军有没家室。我,我说将军娶过妻了,可他们不信,我们打,打赌……”少年说着打个酒嗝,用仅存的右手敬何寄酒。
酒坛撞出清脆声响,何寄饮了一大口,从石头上跳下,按着少年的脑袋:“去收银子吧。”
少年一跃而起:“将军有家室了!”
何寄转身回城。
————
大军驻在城中民居,何寄的住处与普通士兵并没差别,只胜在僻静。
回到屋子时,屋里亮着灯火,有道纤细人影在他屋里站着,何寄沉了眸:“谁?”
女人抱着几件衣裳回头,露出年轻光洁的面庞,弯弯的笑眼,有些像秦婠。
“何大哥。”她将手里衣裳举了举,“我把晒好的衣裳送过来。”
声音温柔,颊上有几缕红晕,是莫家的二丫头,闺名妍华,土生土长的西北人,性子率真爽利。大军驻扎玉泉城已有一年时间,军中多是糙老爷们,平日里守卫疆土几无空闲,何寄又治下甚严,不许军中将士扰民,所以玉泉城的百姓对他们很是爱戴感激,战事已停,城中妇孺便组织起来,给军中将士送些衣物吃住,平时也替他们收拾屋子做些内务。
莫妍华便是其中之一。
“有劳莫姑娘。”何寄说着进屋,接过她手中衣裳,见她仍站着,便问道,“还有何事?”
莫妍华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上面放了根簪子。
玉兔抱桃簪,簪已有些变形,金色黯淡,上头有斑驳血迹,看得出来主人时常带在身上。
“这是……”她神色变得急切。
何寄将衣裳随意扔到椅上,拈起簪子,面无表情:“拙荆之物。”
小姑娘的面色顿时煞白,细细“哦”了声,转头飞奔而出。屋里只剩下何寄一人,他拈着簪子,指腹抚过簪身上的斑驳血迹,思绪陡然间飘远。
那是他从军第二年的事了吧,那次他带百人小队深处敌腹,差一点,便归不来……
————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战争残酷的滋味。
那日急雨如注,树摇草动,他们的埋伏遭遇出卖,江南王早一步做了准备,将他们诱入陷阱。他只记得自己杀红了眼,耳畔只有同